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阿梨第78节(1 / 2)





  薛延被缓回神,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,又转身去照镜子,这才发现,竟真是的。

  他笑了笑,反而挺高兴道,“白头到老,倒也很好。”

  下午时候,薛延去了趟云水寺。

  寺外的腊梅花均已谢了,只剩下单调的枝桠,薛延忽而想起,一年前,他曾与阿梨一并来过。

  那时他还不信神佛,只站在一边看着。

  阿梨虔诚地在佛前拜了许久,却独独忘了自己。

  正是农忙时候,虽田地大旱,明知秋日时候收成不会好,但还是要去种地的。寺庙里空荡荡,几个小和尚垂着脑袋扫地,瞧见薛延进来,笑着朝他点了点头。

  薛延拦住其中一个,低声问,“怎么才能投香火钱?”

  小和尚说,“寺门口有功德箱的。”

  薛延说,“我要给许多。”

  小和尚有些诧异,“冒昧问施主,多少?”

  薛延说,“三千两。”

  小和尚舔了舔唇,道了句稍等,而后回身去请了方丈来。

  薛延最后用那三千两银子给寺内的所有佛像都镀了层金身。

  临走前,方丈与他说,“《法苑珠林·八苦部》中讲,人生有八苦。生,老,病、死,怨憎会,爱别离,五阴炽盛,求不得。而佛又说,命由己造,相由心生。”

  命由己造。

  但已到了这个时候,薛延不知他还能做什么。

  他只能日复一日地期盼,日复一日地煎熬。

  四月中旬的时候,不知是那三千两的佛祖金身感动了上苍,或是一直以来的药终于有了效果,阿梨的情况似乎逐渐好了起来。她的面色愈发红润,脉象也逐渐平稳,大夫也松了口气,与薛延道,“命是保住了,但什么时候醒过来,还是得看她自己。”

  即便如此,薛延仍觉得如同绝处逢生。

  与此同时又传来另一个好消息,阮言初在春闱中了贡士,留在京城等待接下来的殿试。

  五月初,周朝与东瀛的战争正式打响,朝廷下令募集粮草物资。然而北地大旱,再加上赋税繁重,百姓并无多余钱粮,邱时进为博功绩,派官差沿街走访,挨家挨户要米要粮,还威胁说若是不给,就要将他抓到大牢去,以妨碍公务罪论处,轻则□□,重则充军。

  又过几日的傍晚,来征讨钱粮的官兵闹到了织衣巷。

  第111章 许是因着阮言初刚中了贡士的缘故, 带头的捕快恭恭敬敬, 表现很客气,但态度却是强硬。织衣巷是宁安的纳税大户,想让邱时进放弃这块肥肉几乎不可能。韦翠娘咬碎一口牙,几次欲要将人都给赶出去, 被伙计苦苦拦下。

  薛延来时,几个捕快已经坐得屁股有些疼, 但依旧死赖着不肯走, 不把钱拿到誓不罢休的架势。

  看着他来, 韦翠娘余怒未消, 咬牙切齿道, “这钱咱不能给,一分都不能给,凭什么将血汗钱给那些茅坑里的蛆虫, 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,其实都是啃噬百姓血肉的怪物。若说为国捐钱捐粮,那自是万死不辞的,可若是送到那姓邱的手里, 我呸了他全家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王八羔子也是要成群结队出来祸害人的!”

  她压根没有放低声音, 一字一句都被那些捕快听得真切,有脾气不好的当即便就站出来,拔刀威胁,“泼妇!简直一派胡言, 你可敢再说一遍?”

  韦翠娘快要被气疯,拿着手边的一个瓷瓶就甩过去,哐当一声砸在墙上,骂道,“说的就是你,狗畜生,见天的在你主子屁股后面汪汪叫,给块骨头就能高兴半年罢?还拔刀,真是怪事情,现年头竟连狗也有脾气了!”

  韦翠娘本就没念过什么书,骂起人时候劈头盖脸,不管雅俗,一概化成刀子戳你脸上,一张嘴好似炮仗噼里啪啦,让人应接不暇。那捕快面色通红,瞪着眼就要冲过来,被带头的厉声喝下。

  韦翠娘冷哼一声,轻蔑看他一眼,啐在地上,挑衅意味十足。

  她自小就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,若有谁欺负她了,剥骨褪皮也要杀回去。她将阿梨当作亲妹妹,这段时日来种种事情已经让她对邱时进一家恨之入骨,现又要被骑到头上来,韦翠娘咽不下这口气。

  带头的捕快脸色难看,勉强笑了笑,面向薛延问,“薛掌柜,您看这事……该怎么办?”

  薛延面色沉沉站着,没说话。

  几个月来心力交瘁,他已瘦了一大圈,也再没笑过。薛延一双狭长凤眼,本就不怒自威,再加上现在这样孤冷的气质,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为过。即便是拿刀的官差也不敢与他恶言恶语,多加放肆。

  过了好一会,他终于开口,冷冷问,“你们想要多少钱?”

  闻言,韦翠娘瞬时便就被点燃,她倒吸一口气,刚想出声质询,但接触到薛延的眼神,又渐渐冷静下来。

  阮言初在京中还未立住脚跟,薛家在宁安依旧是无依无靠,空有举人之家的名头罢了,与邱家比起来,简直不堪一击。现如今,局势步步紧逼,但他们却毫无反击之力,除了被动承受,无可奈何。

  这种心中憋闷了一口气却又无处倾吐的感觉能将人逼疯。

  韦翠娘闭了闭眼,转身离开。

  带头的捕快看着她走了,也松了口气,笑着冲薛延比了个数,“五千两,薛掌柜拿出来应该不需费力罢?”

  薛延说,“北地连年大旱,现在已快要六月份,但一滴雨都没下过,田里的麦苗都要枯死了,你们看不见?庄稼没有收成,又每日被你们逼着要这要那,百姓的日子不好过,商人自然也难过,我这店里冷清许多日了,且家中妻子重病,每日药钱不菲,几近入不敷出。麻烦各位回去与邱知府带个话,薛某这是布庄不是钱庄,那么多钱,我没有。”

  捕快转头看了看他店面,又道,“现在不赚钱,但往日积蓄总有的吧?薛掌柜,这可是为国而战的大事情,你莫要骗我们。”

  薛延冷笑一声,低声道,“韦翠娘刚有一句话没说错,你们还真是走狗,给块骨头便就能忠心无二。”

  捕快听见,脸色当即便沉下来,强压怒气,拧眉道,“薛掌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  薛延掸了掸袖子,垂眼道,“钱容我凑一凑,后日亲自送与给邱知府,可好?”

  捕快神色稍霁,抱拳道,“那就劳烦薛掌柜了。”

  薛延再没说话,让伙计将他们送走,而后径直回了家。

  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,薛延现在全凭着理智在撑,阿梨的情况逐渐好转,他不想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再招惹是非,只盼着她能安安静静地养病,尽快好起来。而身后的一切压力,由他来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