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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追踪开始(1 / 2)



友理子又返回那座俯瞰“咎之大轮”的小山丘上,这次是跟大法师和自己的仆从——少年无名僧三人同行。



无名之地临近拂晓,东方天空微微发亮,远方地平浮现出淡淡的白线。



“在来往此地之际,从这里出入,是最为可靠的。”



大法师这样说道。他刚才的惶恐已荡然无存,重又恢复了威严。



“运载你穿梭各地的魔法阵功能倒是没有问题,但是为了防备万一……”



最好从靠近故事的源流——也就是“咎之大轮”的位置行动。



“我会迷路吗?”



“只有一点点的概率哦!”大法师沉稳地笑着说道,“万一,你被运载到意想不到的领域,那可就要耽误时间了。”



少年无名僧把嘴巴绷成了八字形,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。他像是还没有消除紧张情绪,从光头到鼻梁都沁出汗水。友理子每次瞥他一眼,他就跳跃式地向后退避并低下头颅,这可把友理子累得够呛。所以现在,友理子尽量不看他。



少年无名僧从大法师手中接过一个小包,然后将其斜系在背上。友理子问包里是什么,大法师没有告诉她。



接着大法师交给友理子一件全黑罩袍,与众无名僧身上的极为相似。他叫友理子穿在外面。



“这是守护法衣,具有保护‘奥尔喀斯特’和强化魔法功力的作用。从今往后,它必定成为你最得力最可靠的工具。”



理子把漆黑法衣穿在身上,扑鼻一股灰尘味道。黑袍长长的,下摆垂及脚踝,手指也刚刚露出袖口。再戴上风帽,乍一看,恐怕难以知晓是何等人物或来自何方。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。



要想开始追踪和搜索,友理子首先该做的就是回家——大法师说道。



“你哥哥对‘黄衣王’的哪个方面着迷呢?”



他走火入魔——五体投地,在地板上蹭脑门儿。



“你哥哥心中出现了什么弱点,让黄衣王钻了空子?”



要想究明原委,必须查清森崎大树犯事之前的行动。



“当时,你哥哥心中的狂热对象什么?这将成为追踪的线索。”



总之,必须查明哥哥犯事的动机。



“这种事情,我能查得清吗?”



我该问谁呢?谁能告诉我呢?爸爸?妈妈?学校老师?



大法师鼓励地点点头。



“只要你返回‘圈子’,办法自然会有。图书室里的书本也会主动帮助你。你要有信心!”



大法师的语调中充满了确信,不容反驳。



友理子把嘴绷成了八字。哦?原来一运劲儿就成这样子了!



“不要忘记,你已经不是来此之前的你了。”



这回该动真格的了!直至完成重任之前,友理子都不再是十一岁的森崎友理子,而是“奥尔喀斯特”。无论年龄、性别还是体面,都已变得与从前毫不相干。



“所以,你必须拥有一个新的名字,作为‘奥尔喀斯特’的名字。”



友理子怦然心动。哦?取个什么名字呢?来一个特别潇洒的吧!刚想到这里,却听说大法师的谆谆叮嘱:



“我不主张你的新名与原名反差太大,因为名字中栖居了灵魂,所以,新名字不可对你成长十一年的灵魂造成损伤。”



怎么搞的?真没劲儿!



“友理子……友理子……”大法师慢慢地嘟囔着。



“那就一叫佑俐吧。怎么样?”



嗯,这名儿不错!



“好吧!”



友理子——佑俐回头看着少年无名僧。



“小伙计,我觉得你也得取个名字,不然多不方便啊!”



少年无名僧战战兢兢地看看大法师。



“无名僧只要脚踏无名之地,就不允许拥有名字。”



返回“圈子”之后,你再给他取名吧!大法师说道。



“是你给他取名!因为——这个人不能自报家门。”



佑俐接受了忠告。



山顶上吹过晨风,袍摆随之飘动。脚下的“咎之大轮”仍在转动。



“嗯……好了吧?我必须走了。对吧?老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!”



佑俐忽然胆怯起来,心在扑通扑通地原地踏步。



“我该怎么做呢?”



哦……该摸摸脑门儿上的魔法阵!?



“现在你牵住仆从的手,”大法师恳切地点头说道,“这样的话,他也可以跟你一道前往‘圈子’。”



佑俐看看少年无名僧,他又是大汗淋漓。



“你把手伸出来!”



佑俐向他伸出右手。少年无名僧动作很不自然,他也想伸出右手,却又赶忙换成左手,更加惊慌失措地在黑衣上擦了好几下。



对于他的举动,佑俐忽然有些感动。



“没什么啦!我的手也有很多汗呢!”



她嫣然一笑牵起他的手。他手上一点儿汗都没有,出乎意料的柔软、爽滑。



佑俐把手贴在额头,随即闭住眼睛。然后,她一字一顿地慢慢呼喊。



“把我们送回水内一郎的图书室!”



额头上的魔法阵像皎洁的月亮发出青白色光芒,瞬间照亮了佑俐整个脸庞。



接着,佑俐和仆从的身影不见了,只留下大法师一人。



大法师在黎明的幽光中伫立了片刻。草叶上凝集着朝露,在冉冉升起的旭日下晶晶闪亮,犹似星星碎片落在地面。仿佛被它们逐一替换,围绕咎之大轮的松明火把一个接一个地燃尽并消失。



大法师仰头望天,老态龙钟的躯体猛然一抖,又恢复到与佑俐最初所见众无名僧相同的模样。



他开始走下山丘,没有发出一点儿脚步声。



运载方式与来路相同,当佑俐猛然清醒睁开眼睛时,发现自己已经返回水内一郎别墅的图书室。周围是书山书海,她站在地板正中央的魔法阵里。



“啊,回来了!”



这是阿久的声音!刹那之间,佑俐心中涌起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亲切感和喜悦之情。



“阿久!阿久!你在哪儿?我回来啦!”



“在这儿!我在这儿哪!”



墙边书山角落里一团红光热烈地闪烁,简直像在撒欢儿。



“阿久!”佑俐把红皮书抱在胸口。



“我去了一趟……去了一趟哦!无名之地!还进了万书殿。然后、然后……”



她心潮澎湃,兴奋得说不出话来。



“然后,我又看到了咎之大轮,还听到它转动的轰鸣声。成千上万的无名僧在使劲儿地推啊推啊!”



佑俐的热泪夺眶而出。这是流的哪门子泪呀?佑俐把脸贴在阿久的封面上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


“明白啦!我们能理解的。我们对那里也很了解啊!”



阿久柔声细气地哄劝佑俐,红光中透着温馨。



“你穿上守护法衣啦!”



佑俐抬起头来,用法衣袖口擦了擦脸。



“嗯!据说,这是特殊的罩袍。”



“是啊!它可蕴藏着强大魔力呢!它会保护小姑娘不发生危险。所以……这是极为重要的法衣,你可不能用它来擦鼻涕哦!”



正要擦鼻子的佑俐破涕为笑。



“我、连名字都改了。”



“作为‘奥尔喀斯特’的名字,是吗?叫什么?”



“佑俐。”



“这名字不错!蛮响亮的嘛!”



接着,阿久用红光照了照佑俐的眼睛。



“你是带仆从回来的吧?给我们介绍介绍啊!”



少年无名僧在魔法阵中蜷缩着身体,像被捕捉的野兽般僵硬,一个劲儿地瞪着眼睛。听到阿久这样说,他像兔子般跑到图书室门口跪伏下来。



“请、请大家宽恕,我、我是佑俐大人的仆从。”



嗓音颤抖并走调,又是一身大汗淋漓。这个现实世界也已到了拂晓时分,图书室的采光窗透进朝晖,少年无名僧的脑袋锃光瓦亮。



“小伙计,你不用那样害怕啦!这里的书本都是我的伙伴。大法师不是也说过了吗?”



“就是嘛!无名僧,”阿久语调还是那么轻快,“抬起头来吧!你那样缩头缩脑的,只会让佑俐难堪。”



这下,少年无名僧总算抬起头来,却又开始道歉不止。



佑俐仍把阿久抱在胸前,在书本拥挤不堪的图书室中,艰难地腾出两人就座的空间。



“来,坐下吧!先歇口气儿!”



佑俐催促着,自己坐在那个代替椅子的梯凳上。她让少年无名僧坐在从书山中刨出的小圆椅上。无名僧像害怕椅子咬他似的胆战心惊地坐下了。



“你带仆从回来了?”



这边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。佑俐环视一周,她在寻找贤士。



“我回来了,贤士!”



没有应答。



图书室里有了一点儿自然光,书本们放出的微光仍在闪烁。黑暗的隐退抹去了恍似天象仪的景象,变幻为无数宝石隐藏的、秘密洞窟一般的景致。



“贤士!你在哪儿?”



佑俐站起来呼唤道。正面高处传来贤士的应答:



“佑俐阁下,你准备给这个仆从取什么名字?”



贤士说话本不似阿久那般轻快,此时的语调则过于沉闷,甚至透现出某种责难的意味。少年无名僧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,他仍旧低头缩脖地呆立一侧。



“还在……考虑中。”



佑俐说话也开始特别慎重了。



“是不是……我不该带仆从回来?”



大法师并未明确指定。他说,少年无名僧是《虚空书》选中的,没有选择的余地,请你带他走吧——仅此而已,佑俐努力地解释了这一切。可是,贤士到底有何不满呢?



仍旧没有应答。贤士那深绿光的闪烁看上去别有意味。



“贤士,你生气了?”



佑俐索性动手准备移动梯凳,想把贤士拿在手中,但是……



“不必如此,请您安坐,佑俐阁下!”



贤士的措词变得郑重其事,“佑俐阁下”的称呼也叫人怪不好意思。



“我根本没有生气。无名僧已是离开无名之地的人,让他做仆从、辅佐佑俐阁下,是大有由头的对吧?他好像并未对你说明缘由。”



听到这种严厉的语调,少年无名僧低低地垂下了脑袋,越发地诚惶诚恐,黑衣领口歪敞着露出瘦削的肩头。



“大有来头——是理由吗?”



阿久在佑俐的膝头发话道:



“无名之地自有无名之地的裁断,既然所谓的大法师给了结论,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嘛!”



“阿久,你别说了!”



一个女性的嗓音插言制止道。



“你还年轻,有很多情况还不了解。”



佑俐与阿久面面相觑——如果阿久也是人类的话。



“回答吧!自称仆从的人,你为什么跟随佑俐阁下来到这里?”



贤士这次是真正的质问。



一种完全体现此处所有书籍分量的沉默降临于佑俐的头顶。



隐约响起喀哒喀哒的响声,这是少年无名僧的牙齿在打战。



佑俐大动恻隐之心,她觉得自见面起就一直惊恐万状的他太可怜了。她仿佛看到了几天之前的自己——我自己也是这样,恐惧,悲伤,只能握紧拳头蜷缩身体不停地颤抖。



“我、我是——”少年无名僧干哑的喉咙挤出微弱的声音。



“因为……丧失了无名僧的资格,才……”



佑俐瞠目结舌,这事儿在那边丝毫没有透露过嘛!



“怎么回事?”佑俐禁不住反问道。



少年无名僧更像被针扎了一般地缩成一团。其实,也许是佑俐的话语令他更加痛苦。



“不要紧,你别害怕!我也没生气,只是因为……大法师像有很多话都没对我讲,我感到特别奇怪。”



大家也都一样。不是吗?她向周围的书本们问道。



没有应答。



“我跟佑俐心情一样,”只有阿久表示赞同,“各位同仁,你们怎么这么别扭啊?太奇怪了!”



“此人是破戒僧!”贤士厉声喝道,“他自己承认了。”



“可是,大法师选中了这家伙,叫他跟着佑俐来——”



“无名僧是不讲等级的,所以不能由某人向某人下指令。自称大法师的人只是为了迎合佑俐阁下的心理,说到底,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,与什么选择不选择认可不认可之类的,风马牛不相及!”



这下就连阿久也噤口不语,它又与佑俐面面相觑。



“‘奥尔喀斯特’带仆从来就那么稀奇吗?这是破例的做法?所以,贤士不满意?可我去那里之前,您不是说过无名僧们会协助我的吗?”



贤士不乐意似的闪烁着,片刻后发话道:



“采用这种协助方式必须具备相应的理由。佑俐阁下!”



是吗?那我就明白了!



“那就请你说给我听听!这样总可以吧?但不要发出可怕的语调,不要吓唬我的仆从!”



佑俐自己本无此意。但语调中,还是透现出了某种威严,贤士的绿光倏然变弱。



“我好像说得有些过头了。”



郑重道歉!



“那就按照佑俐阁下的愿望来做吧!”



对于这种反应,佑俐也是颇感困惑,双方似乎变得不太融洽了。



“请原谅!我并没有反驳贤士的意思。”



大人们在这种场合怎样调节气氛呢?干咳几声吗?



她试了试,效果似乎不太好。



“哦,算了吧!总之,你刚才说出了我还不太了解的重要情况。”



佑俐再度转向少年无名僧。



“所以,你要详细地告诉我,你为什么失去了无名僧的资格?”



发问之后,佑俐看到对方仍然无法抑止惶恐,忽然省悟到了什么,,无名之地不是把无名僧叫作“咎人”吗?既然如此,那么,丧失无名僧的资格岂不是可喜可贺?因为那样就可以解脱咎人即罪人的身份了。



“小伙计,也许……你已经获得自由了!”



反复说过几次之后,少年无名僧终于转向了佑俐。他眨巴着眼睛,嘴角困惑地蠕动着。



这时,贤士又用强硬的语调插话道。



“话虽这样讲,但佑俐阁下,无名僧是不可能变成自由之身的。一旦成为无名僧,就无法再变回任何其他的身份。”



“可是这个人——”



“无名僧丧失了资格只是变成‘乌有’而已。此人即为‘乌有’!”



当头棒喝般的强音!



佑俐张口结舌。太可怕了!学校的木内老师已相当可惧,却完全不能与震怒时的贤士相比。



“请宽恕我!”



少年无名僧似乎有话要说。



“什么?你说吧!”



佑俐鼓励他,并更加靠近他,差不多跟刚才的牵手一样了。她心中确实有这种冲动。



如果能够得到宽恕,我会向‘奥尔喀斯特’佑俐大人讲明——我为何被逐出无名之地。”



被逐出无名之地?



“你想要怎样的宽恕?都行啊!刚才不就宽恕了吗?可是太奇怪了!你根本不是被逐出无名之地的呀!”



你是被选中而随从佑俐来此。但是,少年无名僧摇了摇头,他还在颤抖,牙齿发出磕碰的响声。



“不,我是被驱逐出来的,佑俐大人。”



被《虚空书》选中,就意味着从无名之地驱逐出境!



“我可没听过这样的说法!”



少年无名僧用僵直的手指合拢领口,垂下脑袋,就像比佑俐还小的幼童无家可归、走投无路的样子。



“大法师向佑俐大人说过,让您把我当作仆从带走。”



“嗯!他是这样说的。”



“当时非常紧急,言语也特别严厉,您发现了吧?”



确实有这种感觉,就像刚才贤士那样。当时,大法师一开口就狠狠地斥责了少年无名僧。



“那是因为,必须尽快把我从无名之地驱逐出境。”



因为我已经遭到了玷污!



“你被玷污了?为什么?因为你被《虚空书》选中了吗?”



少年无名僧深深地点点头。



“是的。不过,顺序不对,不如说是颠倒了顺序。应该是我被玷污,才被《虚空书》所选中。”



“那你为什么被玷污了呢?”



少年无名僧用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黑衣领口,接连几次空咽唾沫,然后,终于开口说道。



“‘英雄’越狱——在那块地界用一响钟声报警。”



一响钟声只为“英雄”而鸣,在他越狱和被封禁的时刻。



“两响钟声的敲法是不一样的,要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立刻分辨出来。”



佑俐来了兴趣,她继续询问:



“那你也能分辨出来吗?你以前也听到过吗?”



少年无名僧又点点头,他终于抑止住牙齿的磕碰声了。



“我曾经——在遥远的过去,听到过封禁之际的钟声。无名之地不存在时间概念,所以我说不出那个时候有多遥远。”



这是初次听到越狱的钟声。



“它与封禁钟声的敲打方式明显不同。越狱的钟声,立刻就能得听出来。”



“英雄”冲破了牢狱,获得了自由一



“我当时……”少年无名僧闭住了眼睛。



“我当时……动心了。”



他羞愧地颤抖着、战栗着说道,额头淌着汗珠。



堆积如山的书本仿佛都在屏气吞声地倾听。



“越狱发生了,‘英雄’——黄衣王逃向了‘圈子’。得知这个消息的刹那之间,我感到心中产生了本不可能存在的跃动。”



佑俐对他这番话也无法反驳。



“争斗即将开始!”少年无名僧继续说道。



“追踪越狱的‘英雄’并将其抓回无名之地的追捕行动即将开始,一响钟声就是宣告的钟声。我——它打动了我的心灵。”



佑俐缓缓地舒了一口气。



“我说得不对,请你原谅。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:你是因为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端,才感觉怦然心动,对吗?”



顿时,少年无名僧又蜷缩起身体,僵在了那里,并用双臂搂住了身体。



“……是的。”



他的回答有气无力,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


“是的。确实如您所说。”



“哦,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!”贤士说道。



在佑俐听来,他的话语中不仅有冷漠和严酷,还隐含着尖刻的讥讽。. “他是在说,变化令之感觉高兴。他将摇撼了无名之地的‘英雄’越狱看作事件——为那无时间概念的生活带来变化的事件而欢欣鼓舞!”



他的话语中还有另一种反响——恐惧!贤士感觉被《虚空书》选中的、佑俐仆从的这种辩解令人生惧。



佑俐十分惊讶。他——这不是跟大法师打开箱柜取出《虚空书》时的恐惧完全一样吗?



再度发生的——沉重的缄默。只能听见少年无名僧的急促喘息,他似乎就要痛哭哀号起来。



“贤士,您的说法有点儿刻薄了!”



佑俐压抑着震惊的情绪温和地说道。



“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。在那种地界——被迫度过那种生活,自然会产生对于变化的渴望。”



徒然而永无止境的劳作,可怕的、推转“咎之大轮”的日日夜夜。如果说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变动,那就是松明迸发出的火星了。



“不过,佑俐阁下,无名僧只是为了在那个地界推转‘咎之大轮’而存在的人等。”



“为什么?就因为他们是罪人吗?大法师说过,无名僧在过去拥有自己的模样时,犯下了‘力图生存于故事之中的罪孽’。”



图书室中的书本们又像是屏住了呼吸,只有阿久,没有发生什么变化。



“但是,即便是犯罪、受罚,也不能没完没了啊!我的仆从动了心,可以说这是他终结赎罪、复归人类的迹象,不对吗?”



没有任何人发话。少年无名僧抬起头来。可是,在他开口之前,阿久却奇怪地发出无精打采的闪烁,悄悄地跟佑俐交流。



“佑俐,这话还是不对。这跟我所了解的无名僧的情况不同啊!他们是没有终结的。”



“他们的罪过永远得不到宽恕吗?”



“在那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界里,是没有永远的。”



佑俐撅起嘴来,这绝对过分严苛。这不是骗人吗?



“罪过是不能宽恕的,佑俐大人!”



少年无名僧的语气似在诱导、劝解发怒的佑俐。



佑俐反倒觉得更加痛苦。



“如果你坚持自己的主张,也可以。就算是那么回事儿吧!可是,我认为不是那样的。”



然后呢?动心之后你怎么样了?



“我在心中暗自期盼。”



“期盼什么?或者期盼谁?”



这时,少年无名僧终于微笑了。似有似无的莞尔一笑,又像是朦胧旭日的顽皮一笑。



“期盼着您的到来。”



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!



这句告白从异性口中——对森崎友理子窃窃私语,至少早了五年。不过,佑俐已非友理子,身裹宽大守护法衣的瘦弱少女既没有难为情也没有羞涩,她准确无误地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。



领会了其中隐含的希望与畏惧!



佑俐紧盯着少年无名僧。



“你在万书殿,给睡着的我盖了毛毯吧?还在昏暗的房间里点上了油灯。是吗?”



少年无名僧顿时狼狈不堪——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

“原来是这样啊!你一直在看着我。是吧?”



期盼“奥尔喀斯特”到来并发现了到来的佑俐,然后一直守望着她,或跟踪或纠缠。不——这样讲好像是在做坏事儿,但总而言之,他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佑俐。



“所以,在万书殿里大法师也大声呵斥——‘谁藏在那里?出来!’是吧?”



少年无名僧轻轻点头。“你没有发现我,但我早就期盼您的到来,而且在您的周围徘徊,我很想接近您。同胞们发现了,知道我已经遭到了玷污。”



在无名之地,对外界怀有好奇心且憧憬着变化,全都是“污秽”吗?



“这是绝无仅有的现象。”贤士的声音。



那是为什么?嘶哑的嗓音像从喉咙深处生拉硬扯出来似的。



“这是一种——事故。”



嗓音中隐含的恐惧感更加浓重了。



“事故!”佑俐重复道。如果是事故的话,那就还有别的事故。



“听我说,贤士。”



佑俐向贤士讲述了《虚空书》破损的情况。



“大法师因此而大惊失色。先前说过无名僧不具备人类的心灵,其实,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。他又惊又怕且有些恼怒,就像刚才的贤士那样。”



贤士沉默不语,深绿光的闪烁仿佛在做深呼吸。



“据说,就是因为这次的‘英雄’越狱十分猛烈,所以,《虚空书》才发生了破损。这也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吧?无名僧居然惊恐成那个样子。”



在讲述的过程中她又有所醒悟。



“这件事,是不是与我带了仆从回来有什么关联?两次发生的绝无仅有的现象,我认为不是单纯的偶然。”



“他是这样对你说的吗?”贤士问道,“那块地界的无名僧打开箱柜拿出《虚空书》后惊慌失色,他们向您说明理由了吗?佑俐阁下。”



他低声询问,像是在确认。



“没有啊!”



贤士又沉默了片刻,其间,绿光的闪烁逐渐加快,就像奔跑时心脏搏动的节拍。随即那搏动又拉开了间隔变慢,最后镇定下来犹如深呼吸般的节奏。



“是的,那确实是绝无仅有的现象。既然那块地界的人这样说了,就算是这么回事吧!”



他为什么说话如此谨慎呢?



“这次越狱之所以极端猛烈,与这位仆从的出现不无关联,我认为佑俐阁下的推断也是一语中的。”



他为什么说话如此生硬呢?



“贤士以前没见过带仆从的‘奥尔喀斯特’吗?”



“这是第一次。但我对此早有知识储备。”



“你说也会发生这种稀奇的现象?”



“是的。”



“这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,对吧?”



间隔片刻。



“……是的。”



“所以您刚才叱责说,‘怎么带了仆从回来’。是吗?”



贤士忽然慌乱起来。



“我并不是叱责佑俐阁下。若我的话语中真有此种反响,请多多宽宥!”



佑俐也没想要求贤士道歉,于是付之一笑。



“没关系的。我也只是感到意外,并没太介意。”



而《虚空书》破损的情况暂先不论,关于带仆从回来也并非一无是处。难道不是吗?我硬是从那种不毛之地带出一个人来,虽然只有一个,那也是难能可贵的善举啊!



“你被《虚空书》选中,”佑俐转向少年无名僧斩钉截铁地说道,“这、绝不是什么坏事!”



她为自己的灵感而得意,嗓音中透现出几分兴奋。



“你应该这样想,这次越狱的‘英雄’格外凶悍,所以《虚空书》认为‘奥尔喀斯特’需要有助手,正是为此而选择了你。”



当佑俐与“英雄”对决并解救出森崎大树这最后的真器、削弱了“英雄”的功力时,作为佑俐左膀右臂而鼎力相助的仆从,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。或许《虚空书》已允许仆从获取这种不可多得的机会呢!



是的,一定是这样!这才是被《虚空书》选中的真正意义!



“你会得到解放的!一定会的!”



佑俐心中充满了温暖的力量。她走近少年无名僧,双手握住他的



“挺起胸膛,抬起头来,不要畏畏缩缩,你是为帮助我而来!而且,是为解救你自己而来!”



“是、是。”



“喂、喂!”阿久在身后呼唤道。



“你两人这个镜头,好煽情哟!要不要听听我的忠告?”



“什么忠告?”



“佑俐,你把守护法衣脱掉试试!”



阿久说得轻描淡写,所以,佑俐不假思索地照办了。



骤然之间,她感到双膝瘫软无力,身体沉重不支,头晕目眩,天旋地转,周围的书山仿佛要崩塌下来。她站立不稳随即倒下,屁股和肘部猛地摔在地板上。她甚至喊不出一个“疼”字,因为使不上劲儿。



这是——怎么回事儿?



佑俐肚子里发出很响的咕噜声。



“你肚子饿瘪了吧?”



阿久笑着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