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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话 认罪协商Marriage(1 / 2)



Q 「对于结婚的态度。」



平凡的男高中生「我会希望和对方住在一起,但是不用拘泥于形式也无妨。」



平凡的女高中生「这、这、这样没有名分!一定要去登记结婚!」



平凡的女国中生「第一顺位是荷兰。」



成熟的女高中生「所谓的结婚就是『白天交换恶意,晚上交换恶臭』。」



面无表情的女高中生「……千种,发生了什么事?」



1



看到茧妈妈的外遇简讯,找出世界改变的开端时,我脑中浮现的不是茧,也不是千种学姐的事。



我当时想到的是——



「轮回,不要慢吞吞的,你真的很迟钝。」



澄净的声音穿透严冬寒气,传入我的耳中。



清晰的女高音。不过并非让鼓膜作痛的稚嫩声音。



我怀念地回忆起平稳得神奇的这个声音。



那是小学时代的事。五年级的二月十四日——我和她一如往常一起上学。



我背着自己的书包,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书包。



两个书包的重量算不了什么。大人们投过来的奇怪视线,以及同学们大呼小叫的风凉话——「夫妻」或「仆人」这种话语,对我来说不痛不痒。无论是被嘲笑或看扁都无妨。



一个娇细的身影,走在我前方不远处。



长长的黑发左右摇曳,每次摇曳就反射晨光。



她转过头看着我,以无奈语气开口。



「轮回,别让我说太多次,禁止慢吞吞。」



耀眼得令我眯细双眼。不是夸饰,她看起来闪闪发亮。



为了尽量拖延一分一秒,我的脚步自然放慢。



当时的我,沉迷于她仿佛来自童话的娇怜美貌。



心脏一阵剃痛,有如刀割。



我一直忘了这个女孩。



未曾试着思索,内心抗拒这么做。



不过,像这样搜寻记忆——内心就再度浮现她的面容。



当时感受到的火热情感逐渐膨胀。



那天早上,我笼罩在幸福感之中,和她一起上学——



某人从身后「咚」一声撞上我。



撞到我的某人,从我身旁经过。



「恶心男!」



并且扔下这句话。



如此臭骂的,是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表妹暨继妹。



「被这种女人当仆人使唤,还露出色眯眯的表情,差劲!」



有理眼神非常冰冷,看起来真的是打从心底厌恶我。但我与她都没把有理的话听进去。



她没有和有理的目光相对,像是不把有理看在眼里。我则是着迷地看着她充满自信的侧脸,没余力看有理。



当时的有理,脸上是什么表情?



有理粗鲁地踩响脚步,迅速沿着人行道跑走。



我立刻忘了有理。



心脏好痛,每次跳动就有一把无形的刀插进来。



她真的好美丽。不只是容貌,存在本身就闪亮无比。



不过,旁人对她的评价很差。



不让他人接近——讲难听一点就是自以为是,这种态度使她遭受孤立。孩子们带着醋意说出的坏话,经过大人的嘴变成负面传闻。



比方说,非凡的美丽容貌,源自母亲不贞的恋情。



比方说,高尚得会登上杂志的服装,是以下流行为赚取零用钱,瞒着家长购买的。



有理也毫不例外非常讨厌她。继父对此没说什么,但妈妈似乎很担心我。



即使如此,我也没有离开她的身边。



我相信的只有一人,只有她。



我们一直在一起,无论去哪里做什么事都在一起。



我像是小狗跟在她身后,帮忙拿东西,处理她扔过来的杂事,主动接下麻烦的工作——但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。



因为她只会对我露出某张表情。



冷傲的美貌,偶尔会绽放和这个年纪的孩子相符的纯真微笑。



她会露出洁白的贝齿微笑,只有我看得见这样的表情。



我知道虽然她总是故作从容,其实非常努力。



由于严以律己,所以也严以待人。



凡事有话直说,因而完全没朋友。



她修长的身材、亮丽的秀发与服装品味,都是自我磨练的成果。如同天鹅隐藏水面下的拨水动作,她只是完全不展现弱点,装出悠哉的模样。



不过,只有我偶尔看得见她未经粉饰的样子。



有时笑、有时生气、有时瞧不起我、有时向我撒娇。



或许只是因为她选择我当仆人,但我依然很开心,就像是独占了真正的她——



「今天放学之后,我们去Eclair吧。」



这天,我在走到看得见学校的时候,鼓起勇气邀她。



其实不用讲这种话,我们每年的这一天都在一起。



不过,这次很特别。



至今总是由她「命令」,只有今年由我主动提议。



今天是二月十四日,我想请她吃巧克力。



我知道情人节是属于女生的日子。同学听到应该又会嘲笑我,有理知道肯定会觉得不舒服,但我想请她吃巧克力,并且确实告诉她。



对她说——我喜欢你。



她睁大眼睛,接着对我投以微笑。



「如果你坚持要去,那就去吧。」



如同仙人掌开花的可人微笑。



……若是这个世界真的有神,这位神的内心肯定很扭曲。



我在相约的这一天,失去了她。



我接下来的记忆,是在类似小小教堂的昏暗房间。



这里有彩绘玻璃,有祭坛,有一张附轮子的床。



她躺在床上,我靠在床边哭到崩溃。



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母亲。伯母向我道谢,和我一样泪流满面,反复向我说「谢谢」。



谢谢我成为她的朋友,谢谢我总是陪伴她。



「平交道意外」这种死法,使她轻易从我的世界消失。



明明是所谓的「车祸」,她的遗体却美丽得令人惊讶,看起来只像是熟睡。



是我害死她的。



因为,要是没相约去其他地方,她就不需要过平交道。



早知道就不要装帅约在店里会合。要是一直陪她走,或许我至少能代替她死。



我想打造无谓的魅力,因而害死她。



我就这么怀抱着后悔升上国中、高中。



为了忘记她,我试着不去想她,过着低调的生活。



我再也不笑,平淡度过每一天。我当然没有加入社团,只要专注于学业,就不用和任何人打交道,不用思考无谓的事情。



我插班考进国高中直升名校的高中部。我应该是想连微弱的人际关系都重设,才会如此拼命用功,不然我没理由刻意选那种离家远,课程又艰深的学校。



不过,我在艾斯尼卡诚心学园认识了千种学姐。



千种学姐硬是把我拉出黑暗。



「迟钝的猪仔,你在畏缩什么?」



像是无奈,像是轻蔑,却隐约带着暖意的视线——



「别因为一张成绩单就沮丧,气氛会变差。这里基本上是升学学校,讨厌用功的你,怎么可能对抗其他人?」



「话是这么说……那你为什么要选这间高中?」



「因为高中部的制服很可爱。国中部就差强人意了。」



「以这种理由考进来的人,我想只有你吧。」



「为了跟随我而考进来的人,也只有你了。」



说得也是。我苦笑追着「她」的背影——



咦?



交错切换的影像转眼消失。



虽然只是一瞬间,却粉碎我的感伤情绪。



不对。刚才那不是千种学姐。



安慰消沉的我,邀我参加社团的人——不是千种学姐。



是我原本失去的「她」!



我连忙搜寻记忆,回顾约一年的高中生活。



……没有。她不在任何地方。



这是当然的。因为她死了,在小学五年级的二月十四日死了!



既然这样,为什么会留下像是和她就读相同高中的记忆……?



和刚才的悲怆独自完全矛盾吧?小学时代过世的她,为什么会臭骂高中生的我?



……难道……



我至今该不会——犯下某种天大的误解吧?



2



「爱,是你吧?」



艾不悦地蹙眉,似乎听不懂我这番话。



「你从刚才就在说什么?我说过,我是艾朵拉——」



「不对,你是爱。十和田爱。」



艾脸上的血色有如退潮般消失。



否认、转移话题,或是臭骂之后不了了之。艾有好几种选择——因而产生踌躇,造成决定性的「空档」。



「对吧,爱?」



艾没有回答,只是移开视线。



她内心动摇到令人同情,证据就是她的指尖在颤抖。



我内心也同样动摇。



艾朵拉,其实是爱。



我已经预料到这个事实的意义。



零散的现象碎片接连拼凑起来,即将融合为一。我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,对自己想出这种恐怖事情的大脑感到害怕。



我的论理是一种暴力,等于将她视为更胜于杀人魔的凶恶分子。



「爱……如果不是,希望你能否认。难道……你是……」



「哎呀,轮回,你终于发现了?」



艾她——不对,是爱。



爱露出刁钻俏皮的微笑注视着我。



「轮回,说说看吧。你究竟察觉到多么快乐的事?」



声音听起来乐不可支,爱不知为何很愉快。



她的微笑看起来简直像龟裂,眼中蕴藏疯狂的光芒。



「呵呵……胆小鬼。说啊,怎么了?猪仔果然迟钝?」



我张开干燥的嘴,沙哑低语。



「你——」



「对。」



「至今——」



「对!」



「一直——」



「对,没错!」



「都在……骗我?」



爱甜甜一笑。



「说对了♡」



她的语气很像千种学姐,大概是在模仿。



明明早就知道,但她如此肯定的瞬间,我内心某种东西严重受挫。



我无法和她目光相对,视线落在桌上凉透的汉堡排。



「真的……?你扭曲我的世界……把茧打造成杀人魔……?」



「嗯,没错,那是我做的。我拥有新工具之力,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世界。」



「就算这样!为什么要这么做……?」



把茧打造成杀人魔,让千种学姐成为共犯,将有理的精神摧残殆尽,害死雏子。为什么非得做出这种事……?



「怎么样,现在是什么感觉?」



爱离席踩起舞步般的脚步,绕到我身后。



手放在我的背上,嘴唇凑到我的耳际低语。



「轮回,告诉我,现在是什么感觉?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像笨蛋一样相信我,受骗上当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你珍惜的女孩们彻底毁坏,你无法保护任何人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肯定很不甘心吧?怎么样?你憎恨我吧?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而且你肯定体认到,你是无力又愚蠢的人,脑袋不灵光的好好先生。被茧骗、被千种骗,而且被我骗,最后一幕尤其让人拍案叫绝,你唯一相信是自己人的我,其实是一切的元凶,你却无法看穿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」



「真滑稽,滑稽透顶。怎么样,现在是什么感觉?告诉我啊,快说!」



爱揪起我的耳朵用力摇晃。



长长的指甲划伤耳朵、划破脸颊。我抓住爱的手——



用双手轻轻地温柔包覆。



爱受到惊吓而缄口,指尖放松,任凭我的处置。



「爱,见到你……我好开心。」



我牵起爱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。爱的手是冰冷的,却有体温,感受得到鼓动。她活着,她活着!



眼泪擅自满溢而出,无从阻止。



即使她是何种存在,做了多么卑劣的事……



光是能够再度见到她,我就纯粹感到喜悦。



我起身把试图逃走的爱拉过来,硬是让她面对我。



「回答我,为什么做出这种事?」



爱没有回答,但我耐心等候。



大概是败给我的坚持,爱终于看着斜下方开口。



「……因为火大。」



她用极平凡女孩的语气扔下这句话。



「你气死我了。你一无所知,只知道傻呼呼地笑。」



对我的怨恨——就是动机?



「在那种可有可无的女生围绕之下,笑嘻嘻一脸陶醉。」



「学姐她们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——」



「罗唆!不准碰我!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火大!」



爱拍打我的手,让另一只手挣脱我的束缚。



仿佛一撞就断的娇细肩膀微微起伏。



好一阵子,这个世界只有爱的喘气声。



「……好啦,我回答你的问题了,满足了吗?」



爱一脸符合个性,充满自信的表情,露出瞧不起人的笑容。



「既然知道了,就去妨碍那个无聊的外过简讯,取回你无趣的日常吧!」



「……爱,你给太多提示了。」



我闭上眼睛磨练自己的意识,就像至今反复做过的那样。



「……你想做什么?你说的提示是什么意思?」



「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,这里是高元界,你是四次元人,那么——你也是『被推动而出』的人。」



爱因为平交道意外而死亡的那个世界。



我原本想取回的,值得珍爱的日常。



并不是原本的世界——是改变后的世界!



「——休想!」



爱在我即将卷回时间的刹那扑了过来。



我随即分心,没能成功跳入洪流。



但我没放弃。我推开爱,拼命增强想像。我内心描绘的是爱——以前的爱、死前的爱、我曾经最喜欢的爱。



空间在我周围卷起漩涡,产生类似水流的东西要带走我。爱的危机意识似乎增强,不只撞飞我,还朝我发射擅长的冲击波。



隔着眼皮也感受得到强烈闪光,我轻易被震飞——



我就这么跳入思绪之海,加速回溯时间的速度想甩掉爱,强力祈祷至血管几乎断裂,游向水流湍急的方向。



爱的追击未曾减缓,沉重的光波从水流射向我的脸或腹部,折磨我的身体。我呼吸困难,却还是继续游下去。



或许是努力得到了回报,我忽然觉得身体变轻。



(轮回!站住!)



(这个声音是——爱?)



脑中响起爱的声音。



或许是过度强烈寻求爱,我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极度模糊。



相对的,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意识流入心中。



(这是怎样……!轮回,住手!住手啊!)



(别看!快回来——轮回!)



我是花轮回?还是十和田爱?



我感到疑问的下一瞬间,我的意识与爱的意识混合在一起。



3



回过神来,发现只有我一人。



「这里是……哪里……?」



我在耳鸣。不对——这是水声?



某种东西在周围卷动,有如包覆着我。



怎么回事?好困,无法维持意识,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。



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梦是醒。



任凭洪流颠簸至今,经过了多少时间?



我一直没能想起自己是谁。



这样的日子迎接终结,真的是基于巧合。



「爱。」



不知为何,这声小小的细语传入耳中。



感觉我的漆黑世界,射入了一道光明。



好怀念的声音。这是——男生的声音?



我知道他。大概比任何人都熟悉。



朦胧的自我意识急速成形。



我想再听一次那个声音。



隐约萌芽的欲望,成为新自我的起源。



我在漫长的时光之中不断在虚空寻找,随波逐流,持续寻求。



「爱!」



「爱,有听到吗?」



「爱?」



每次听到他的声音,我就逐渐取回自我。



某一刻,我察觉了。



爱是我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