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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(1 / 2)





  皇帝看了一眼周老夫人,哼了一声,往田老夫人瞧。

  从进来田老夫人就没说话,被赐了座,就安安静静坐着。周家说话,她就听周家说。田中姿说话,她就听田中姿说。一副没脾气的样子。不论听什么,都淡定,不上火,不生气。

  毕竟田老夫人没少因为田中姿被传到宫里来,一开始,险些没活活气死了。可渐渐的就想开了,能怎么样?打不怕骂不怕,算了吧随他去。老太公说得也没错,有这么个儿子就只有认命。再者,自己教的未必就对就好,看看女儿便是心酸,何况田氏也无意朝堂,自然也就没了约束田中姿的心。

  此时听到周老夫人这么说,想到女儿心里难免难过。就是这样一家人,凭什么休她女儿?!起身向周老夫人问“我女儿为周家诞有一子一女,自来遵守孝道,上礼婆婆下育幼儿,从未行差踏错,前番无故一场大火险些丧命,回来也未提及夫家半点不是。到底何错之有?竟如此为夫家不容?”

  世家女子自有风度,言语铿锵,态度不卑不亢,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周老夫人站在一起,简直天壤之别。

  周老夫人被问得说不出话来,因为少见天颜畏畏缩缩地往儿子看,想想如今自己也是命妇,斗起胆子说“你儿子打我儿子!打成这样,你家女儿我们不敢要!”

  田老夫人冷声说:“七出里可没有这一条。”往田中姿斥道“混帐!既然打了人,还不给你妹夫陪罪!”田中姿这样的性子,向来是田老夫人打,他受着,骂,他听着,就是不改而已。

  田老夫人让他跪,也不反驳,当真就爽快当众跪下了。反问周有容,调侃他:“要不你也打我一顿?”

  田老夫人不理他,往陛下方向跪伏“家夫过世得早,阿公年迈如今也已仙逝,老妇无用教养不力。他欺辱命官实在该死,田氏一家更不敢苟活于世,全凭陛下处置不敢怨怼。”

  一听该死,周老夫人只有高兴的,她又不是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,在场谁都看得出她高兴来。

  皇帝不高兴。

  他哪里不知道这不过是句客气话,当不得真。要真依着他,不用等到今天田中姿早死了十回八回。可每回说要罚,这样那样的上书便一大堆。田氏受世族崇敬,又是亲故遍野。再加之田中姿时不时也打对几次人,并不真是人人嫌他。

  皇帝也是做了皇帝才知道做皇帝心里苦。一言一行受制于礼法,顾忌悠悠众口,后世评说。竟还不如做皇子的时候自在。

  坐得越久,越感叹世族不散,他这个皇帝便要处处受制于人,偏偏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为他好。

  可现在就算他本事能陡然把世族全除了,那朝廷也就空了,无兵无将无相,一国上下如何运转?

  怪也怪寒门仕子不争气。上次世族一本借骂周有容,参寒门士子不洁身自好,从贪墨到欺压庶民纵仆行凶,撸出来好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。被世族一致声讨只能严惩。

  皇帝往周有容看,心里憋着一股火。周有容要是把家里管得好了,怎么会这样。

  可田老夫人即然已经说到死罪,他口中到只能客气起来,难不成还真处死田中姿吗?田家人一起去死,自己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。起身亲自扶田老夫人起来,十分伤感“老夫人请起。当年若不是田阁老,朕早已听信谗言铸成大错受万世唾骂。二郎只是顽劣些,何当死罪。老夫人也不要自责。慢慢教,总会好的。”

  田府里。田氏正在跟李氏说话。

  齐田在院子里头写大字,阿丑也拿笔在旁边跟着划,嘴里念念有词。

  从田老夫人和田中姿出了门,田氏就有些心神不宁,闲话说着说着就走神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  李氏停下来,见田氏没有应声,便知道她是又想到别的事去了,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得说,便开口道“当断不断,必受其乱。你可想好了?”田中姿一年不知道要被斥责多少次,她都习惯了,到也不替他担心 ,田家不点头,周家想休田氏女更是天方夜谭,只忧心小姑这件事怎么了结。和离可是大事。

  田氏望着院子里头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,没说话。

  李氏叹了口气。她以前刚嫁给田中姿时,也想过要和离,这么一个飞天小霸王,不用成心跟她这个新媳妇儿做对,也能气死她,何况还成心呢。头一年不知道哭了多少回。可就是这样无儿无女的,最后也都没离成。还好,两个人阴差阳错到渐渐的好起来了。

  但田氏跟她不同。

  周家那是真混帐,一家子都脑子不清白。那日子怎么想都不能好。指望周有容?

  男人长到这个年纪,那就都是本性难移了,除非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他感悟,否则就是改不掉的。

  能有什么大事呢?老婆孩子要是真死了,倒也算件大事。

  周有容还真说不定就深受震动,性情大变了——可这事疯子才肯呀。送了自己的命,移人家的性。

  那平白无故的,狼能不吃肉?猪能不吃糠?笑话。

  周家呆不得了。可又离不得。任谁和离也没有把孩子都能带回家的。

  想想李氏都替小姑愁。

  院子里两个孩子还不知愁,齐田不知道在跟阿丑说什么,阿丑嘴里应着,手不停在纸上划。他还没到学写字的年纪,手拿不起笔,便把笔用拳头抓住。

  李氏对对了边招手,阿丑看着了,抓起纸颠颠地跑过来,扑到她怀里“舅娘”又往田氏怀里爬,把手里的纸住田氏面前举。

  “给我看看,写的什么呀。”展开来便看大字下头画了好多蚯蚓。

  阿丑可得意了“拼音”他学好久了,只要有拼音,他能读出好多字呢,只要不是雅文,白话本子标上音还能看得懂人家说的什么。

  阿丑指着大字下头的拼音读给阿娘和舅娘听。

  田氏听得惊诧致极“这是谁教你的?”

  阿丑指齐田“阿姐编的。”可得意了。阿姐还说,等以后找话本子来给他全标上音,他就能读书了。

  齐田本来是想给他画小人书,可她画工不好。就想给他注音,叫他可以拿着书坐在旁边自己跟自己玩,不会老跟着她捣乱了。

  李氏也觉得惊奇。到也没有深想,只觉得小孩子好玩罢了。

  田氏却叫良嫫来,问可有人教齐田这些,良嫫连连摇头“小娘子都是自己画着顽。奴婢看画这些还问呢,可小娘子说写了这个,便知道字是怎么读的,不用老追着人问。识得一个字,就在下头画一个。怕忘记还可以时时拿出来看。”

  田氏听了,吩咐以后齐田用的纸都仔细收好不要乱丢。想想,原本她早就该给齐田请教习,但因为周家事情此起彼伏,一直耽搁到现在。如今也只叫嫫嫫教了些字而已,也难为齐田这么好学,为了不老缠着人去问,还想出这么个法子,想想也是自己身为母亲为旁事所扰,疏忽失责。未免自责。

  阿丑见大人都不理自己,费劲往田氏怀里拱,问她“阿娘阿娘。我们去不去阿父家?”

  李氏好笑“那也是你家。”

  阿丑不乐意“阿丑不想去阿父家。”

  李氏问他“你怎么不想去?”

  阿丑理直气壮“在阿父家,要变成长姐那样讨人嫌。”他现在讲话越来越利索了,话特别多“我阿姐说嘚。阿丑可不想讨人嫌。阿丑要讨人喜欢。阿姐喜欢我。母亲喜欢我。舅娘喜欢我,舅父喜欢我……”一气往下念,不拦他要一气念到巷子口的小黄狗去。

  田氏听得怔一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