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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总之有点僵(1 / 2)



最先意识到的是菜刀有节奏地敲在砧板上的声音。



咚咚咚咚——那个声音听起来朴素而温暖。就像想引出什么似的音乐,优雅地、轻轻地抚过自己的鼓膜。



听说只要听到胎儿在母亲体内听过的声音,人就会平静下来……用模模糊糊的意识听着那个声音,之所以会觉得非常安心,是因为心里还留着那种怀念的感觉吧——怀念妈妈理所当然站在厨房里的时候,怀念自己没有任何不安、在父母的庇护下打着盹的时候。



(……)



接着刺激到感官的是飘散在空气里的味噌汤香气。



意识慢慢从充满暧昧黑暗的梦中世界,朝白亮冰冷的清醒领域浮上来时——拓人模模糊糊地想着。



(……今天早上是蛤蛎味噌汤吗……?)



彰彦回国之后的隔天——星期天早上。



昨天拓人一直忙得团团转。



虽然因为铃穗的机灵混掉了塔娜罗特的事,但因为不能进行记忆处理,所以拓人还是觉得很棘手。虽然已经有某种程度的觉悟,但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。



记忆操作虽然是一种隐瞒事实的方便手段,但由于必须干涉他人的内心,所以不能过度滥用。拓人总是在最小最必要的限度内施展。平常当然不可能随便用这种魔法操纵熟人——不过他的确也抱着「如果真的没办法,再用记忆操作的魔法就好了」的天真想法。



当彰彦出现在眼前,必须在不使用记忆操作的情况下把事情混过去,花了拓人一番心思。



例如说房间里的私人物品。



在某处生活的话,无论如何个人所拥有的小东西都会慢慢变多。为了不让彰彦看到这些东西,拓人有时得抱着走钢索的心情喃喃念出幻影的魔法咒文,或者临时用身体挡住,把事情混过去。



另外,住在一起时——能证明同居的物品多得跟山一样。



牙刷、内衣裤、甚至是冰箱里冰的东西。



要把这些小东西一一藏起来、或者编个理由蒙混过去,总之,得把这个房子整理成「这样大概就没关系了吧」的状态——而且还得瞒着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彰彦偷偷进行——结果花了拓人整整一天的时间。



因此他昨晚睡得很好。



(……换新口味的味噌了吗……?)



拓人仍旧用模模糊糊的意识想着那样的事。



顺带一提。



基本上,在羽濑川家——或者该说在拓人的公寓里,都是吃日式早餐。



拓人自己并没有特别的坚持,不过和三名少女共同生活的日子里,主要负责下厨的是铃穗——而她基本上属于日式早餐派。



这似乎是妈妈秋穗调教出来的结果。



秋穗的兴趣是把和服当家居服来穿,铃穗的老家也是纯和风的木造平房,当然秋穗教女儿做的料理也几乎都是日式餐点。而铃穗住进拓人的公寓之前,除了在学校的家政课做些咖哩、煎汉堡之类的简单料理外,没有在其它时间下过厨。



不过无论如何,因为秋穗训练得很好,所以铃穗的厨艺也越来越进步。



可是——



(……哎呀?……)



突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。



铃穗。早餐。彰彦。回国。



「——!」



露出错愕的表情「啪」地一声爬起来,拓人匆匆下床。



为了避免横生枝节,铃穗和塔娜罗特应该已经回铃穗老家去住了。



那么现在在厨房里——一大早就握着菜刀、煮着味噌汤的人到底是谁?



「难道——」



慌慌张张跑出房间,一走进邻接着厨房和饭厅的客厅,拓人看到了自己想象中的情景。



一名少女一边轻轻哼着歌,一边切着砧板上的青葱。



因为是背影,看不见她的长相,不过可以知道她穿着围裙;为了不妨碍自己煮菜,还用大发夹把黑色长发扎在脑后。只不过是在煮早餐而已……明明应该只是这样,却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莫名地撩人,拓人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。



这是一副典型的「新婚甜甜蜜蜜,为老公做早餐的妻子」景象。



而且动作还很熟练。



问题是——



「……妳在做什么……法尔雀?」



拓人呻吟似地说着。



她的打扮跟平常不一样,不知动了什么手脚,耳朵上的零件不见了,发色也莫名其妙地染成黑色……不过那的确是法尔雀没错。



法尔雀露出微笑,回头望着拓人。



「哎呀,早安~~羽濑川学长~~」



「……咦?」



拓人眨眨眼睛楞在那里。



「『学长』?」



平常法尔雀称呼拓人的时候,总是叫他「主人」或「拓人主人」。对拓人来说这实在是让人有点害羞、或者该说是让人觉得很丢脸的称呼……可是,对于身为可变型魔法机杖的法尔雀来说,称呼身为使用者和持有者的拓人时。「主人」的确是最适当的叫法。



可是——



「妳到底在——?」



「——喔喔!」



开门的声音跟拓人的话重叠在一起——后面响起了一个更惊讶的声音。



「啊啊啊……」



拓人不由得想抱头惨叫。



不用说也知道,从里面那个房间出来的是彰彦。



不知道这是什么兴趣——彰彦穿着以蓝红二色为基调,有着蛛网图案,彷佛可以直接穿去飞檐走壁的睡衣。他睁大了眼睛,望着眼前的陌生少女。



好不容易——好不容易让铃穗和塔娜罗特回铃穗家,结果法尔雀没头没脑地做出这种事,一切努力都白费了。



这个少女到底在想什么?



「怎么回事?妳到底——?」



「啊、您是伯父吧?初次见面、您好~~」



把菜刀放在砧板上,法尔雀行了一个礼。



「我跟羽濑川学长同样在御堂高中念书,我的名字叫做不破、梢~~」



法尔雀说着,彷佛在强调那是假名似地,特地把姓氏和名字分开来念——或者该说,是为了让拓人能听得更清楚——



「啊……啊啊、原来如此,妳跟我们家拓人念同一所学校?」



「是~~我是学妹~~」



法尔雀像一再叮咛似地露出笑容。



「……是那种『设定』吗……?」



拓人露出无力的表情喃喃说着。



这时他终于注意到了——法尔雀围裙底下穿的是御堂高中制服。这恐怕是复写了铃穗或塔娜罗特的制服后,自己制造出来的吧。对法尔雀来说那是很简单的事。



总之,这身制服、染黑的头发、把耳朵上的机械零件藏起来,就是为了声称「我是拓人学长的学妹哟~~」



「呃……可是为什么、那个、同一个学校的学妹为什么会——?」



在我家做早餐呢?



而且今天还是星期天。



彰彦的疑问是当然的,而且太当然。法尔雀似乎早就料想到这一点,她用毫不迟疑的语气说:



「我听说羽濑川学长的父亲在国外工作多年之后回到日本~~因为您好久没回日本了~~所以我想说如果能准备日式早餐给您享用的话一定很棒~~」



法尔雀用有点含糊的声音说着。



「哎呀不用那么麻烦啦,那个——难道说?」



这时彰彦已经完全接受了对方的说法。从这一点来看,就某种意义而言,这种迟钝的确很像拓人爸爸会有的个性。



其实这只是刚好顺着法尔雀事先规划的计谋、或者该说是剧本去走而已——但彰彦并不知道。



「难道妳跟我家儿子?妳——那个、你们在交往?」



如果只是普通学妹或同学,应该不会突然跑到家里做早餐吧?应该说,就算去拜托人家,人家也不见得会来。毫无疑问地,只有「我们现在在甜甜蜜蜜地谈恋爱!呀——好害羞哟——!」的恋人才会做这种事。



因此——当然——



「啊……不是的、那个……那个……该说是交往还是什么才好呢~~那个~~」



法尔雀像是很害羞地用手指扯着围裙。



「……呃呃……我们都还是高中生……交往也要有限度~~可是如果是学长的话~~是学长的话~~人家~~哎呀好害羞哟~~」



不过没有人听她讲到这里。



暂时不说这个。



「这样啊……」



彰彦用力点头。



「爸,这不是『这样啊』的问题好吗?」



「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会像我这么晚熟……这样啊……拓人,你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啊……」



「什么年纪啦!」



「会带女孩回家这个那个的年纪。」



「我就说不——」



……话还没说完,拓人突然陷入沉默。



现在如果强辩说不是,事情反而会变得更麻烦。



普通学妹不可能来学长家里做早餐,反而是铃穗来做早餐的话还比较有说服力。要是被彰彦反问「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那你们是什么关系」——拓人一时没办法想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借口。



「嗯?怎么了?拓人?」



看到拓人露出难看的表情陷入烦恼,彰彦满不在乎地说:



「别担心——爸爸不会古板到说什么『不能有婚前性行为』之类的事。」



「不是这个问题!」



「可是要记得避孕哟。」



「……伯父真是的~~」



法尔雀用双手捧着脸颊,很害羞地扭动身体。



「……嗯。拓人你怎么了?」



「啊……没事、呃呃。」



「她是你女朋友吧?不是吗?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难道、拓人、你——」



像是想到什么,彰彦的表情突然僵住。



「难道除了这个女孩之外,你还有别的真命天女,然后脚踏两条船三条船四条船之类的?」



「才没有——」



——那种事。其实的确有让拓人无法斩钉截铁否认的事实,不过暂时不提那个。



「……是、是没有啦。」



「这样啊这样啊,恩,看起来是个又坦率又漂亮的女朋友,感觉上像是标准的日本传统美女。哈、哈、哈,哎呀——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拐到这么漂亮的小姐呢?」



「……哎呀……什么可爱~~……好害羞哟~~」



法尔雀露出很害羞的模样。



「哎呀我都忘了,可以请两位再稍等一下吗?再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~~」



说着,法尔雀继续转身做早餐。



「我也去换衣服好了,总不能一直穿着睡衣、对那个呃呃——」



「我叫梢。」



法尔雀举起一只手——像参加竞选活动的政治人物一样报出自己的名字。



「对对,继续穿睡衣对小梢太不礼貌了。哈、哈、哈。」



一边说着,彰彦又缩回房间里。



一个人被留在客厅正中央,拓人——



「……」



独自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


就在那个时候。



啪擦一声——接收器坏掉了。



大概是力道太强,「瓦普吉斯」虽然处于尚未启动的状态,却连下面的矮桌都一起砍成两半,刀尖还插进更下面的杨榻米里。



用「瓦普吉斯」朝接收器砍下去,不断「呼!呼!」地用力喘气的是蓝发少女——铃果。塔娜罗特也待在她旁边。顺带一提,因为现在解开了蝴蝶结,所以铃穗和铃果是一体的。



「那个……伪装天真的死女人~~!」



眼里充满杀意,一边望着远方,铃果一边站了起来。



这是铃穗老家——的其中一个房间。



铃穗等人在那里轮流监听从接收器传来的对话。



不用说也知道,铃穗她们窃听了拓人公寓里的所有对话。虽然没有画面什么的,但她们两人都认得法尔雀的声音,只要听到对话内容,就能一清二楚地知道她的企图。



射将先射马。



要掳获男孩子,必须先从他的父母下手。



这可以说是非常有效的战术吧。



「那根破铜烂铁竟然自己先偷跑,不可原谅!」



「喵!偷跑太老奸了。」



一旁的塔娜罗特也皱起眉头环着手臂。



「……难得我们意见会一致。」



「喵,意见一致。」



「嗯嗯,再这样下去,拓人女朋友是法尔雀就会变成既定事实了!」



「那就糟了喵。」



「嗯嗯,走吧!塔娜罗特,去踢爆那个伪天真少女的阴谋!」



「喵——!」



……就这样。



少女们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冲出房间,在走廊上——这里的羽濑川家是纯日式的日本建筑,木板走廊直接面对着庭院——啪哒啪哒地奔跑。



就在这时……



「哎呀?」



眨着眼睛出现在那里的,是很适合那一身和服的女性。



铃穗的妈妈,秋穗。



她回头看着冒冒失失从身边啪哒啪哒跑过去的少女们,说:



「怎么啦?这么冒失,差不多要吃早饭啰?」



「不好意思、今天不吃了!」



「不吃了喵!」



一边说着。两人一边朝玄关冲过去。



看着少女们的背影——



「……」



秋穗保持微笑,右手一挥。



铃果和塔娜罗特正慌慌张张地跑在走廊上——



「——?」



铃果慌忙往后一跳。



她们正打算拐过去的走廊转角——出现了一把柳叶刀。



「……」



铃果等人不由得脸色苍白地停下脚步。



两人——回头看着身穿和服,露出一脸笑容静静走过来的秋穗。



「那……那个、妈?」



「妳们两个都太冒失了吧?」



「啊……不是……那个、妈?」



「铃穗——不对,是铃果,妳是说妳不能吃妈妈做的早饭吗?」



用迅雷不及掩耳、有如子弹般的速度射出柳叶刀的和服主妇,像小鸟一样天真地歪着头问。



「不、不是这样的。」



「妳说妳不能吃吗?」



「不……那个……就是……」



「妳说妳不能吃吗?」



秋穗脸上仍旧挂着笑容。



但是——她的眼睛没有在笑。



「好过分哟……」



「不、那个……」



「本来想说又多了个女儿回来,让妈妈有赚到的感觉,所以妈妈使尽全力做了早饭,结果却……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难得我订了人鱼……」



「这是哪一国的早餐啊?」



「拿来炖蔬菜其实很好吃哟!」



秋穗若无其事地说。



「总之我们现在很急!」



「很急的喵!」



「等回来之后再吃!」



「回来再吃喵!」



说着,两人啪哒啪哒地跑掉。



「小拓也很辛苦呀……」



目送着她们的背影——秋穗「唰」地拔出插在墙壁上的柳叶刀,叹了口气。



那里是个「牢狱」。



那个地方并不窄,甚至可说宽得无边无际。没有墙壁、地板或天花板,只有无限的空间不断延伸—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


什么都没有、没有跟任何地方联系在一起,这的确是不折不扣的监狱和牢房——而且超级完美。没有能挖洞的墙壁、没有能掰开的铁窗、没有能打开的门锁、甚至也没有能欺骗的看守者。就算想要逃跑,也找不到下手之处。



在那个空间当中——浮现了三个百无聊赖的人影。



两名男子,一名女子。



红、蓝、绿。布料的颜色虽然各不相同,但基本上他们都穿着同一款式的衣服。他们三人的容貌虽然完全不同,但服装样式相同,戴着圆框太阳眼镜这一点也一样。不同之处在于,女子的服装上装饰着像皮草一样的东西,而其中一名男子提着长剑。



「啊……好闲……」



其中一名男子说道。



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,看起来似乎很神经质——纤细的脸部线条会让人联想起某种类型的学者或研究者。而且不是默默努力累积成果、踏实研究的努力型学者,而是靠着执念跟灵光一闪,硬是劈开一条道路——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危险的天才型学者。



「干么说出来。」



毫无意义地飘浮在旁边的女子说道。



「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。」



少女——要这么叫她的话可能会有点犹豫,大概是处于这种尴尬感觉的年龄。



不必期望在她脸上找到少女的清纯,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艳丽,由于尝遍辛酸因此充满理智——同时也深谙各种旁门左道、闪烁着黑色知性光彩的眼睛是她的特征。一言以蔽之就是「恶女」。身上散发出魅惑的毒素,大部分男性就算知道这一点,还是会摇摇晃晃地靠近她。



「……对不起,大姐头。」



「不准叫我大姐头。」



女子皱着眉头对那名高跳的男子说道。



「甘特大老爷幸好还可以打坐。」



「我看他应该差不多快要悟道了吧?」



在两人视线集中的那个方向,先前一直闭着眼睛的矮胖男子慢慢睁开眼睛。这个男子跟其它两人不同,一直保持打坐的姿势飘在空中,再配上那副严肃的长相和秃头,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某个地方的修行和尚。



不过——修行中的和尚手边不会提着长剑。



「要是那么简单就能悟道的话,大家就不会这么辛苦了。如果能就地成佛、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好了。」



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着。



就像岩石互相倾轧的声音一样——是非常浑厚的声音。



「……嗯嗯。」



高挑的男子耸耸肩应着。



「可是再这样下去,我们真的会因为太无聊而就地成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