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光仿佛看透我的不安般低语：



「请放心，这里从一般的三次元空间隔离，爱小姐听不到我们的对话。」



「咦……那么在爱或空絽老师眼中，这里是什么样子？」



「世界具备弹性——所以其他的平行世界会补足这块缺陷。即使是监视的四次元人，也会受到我刚才的发言影响。就他们看来，我们只是在正常地准备烤肉。不过，每次观测都会影响到事实的关连性，所以他们多看两三次就会立刻看出真相。」



这样很危险。以空絽老师的能耐，应该会立刻察觉我和猎人接触。



「我觉得是时候了，所以找你过来。难道太早了？」



「不，时机恰到好处。」



这边是处于布局完成、等待猎人接触的状况。



我告知千种学姊关于爱的事情，千种学姊转达给茧；茧转达给雏子，有理以外的所有人都答应帮我。



小光听完一副无奈的表情叹息：



「手脚真快。原来从很久之前就在等我们接触了。」



「我没想到整栋建筑物都是『秘密基地』，却早就觉得应该有某种可以用来讲悄悄话的机制。例如有线传声筒之类的道具。」



有理重拍桌面，以极为不悦的声音开口：



「笨轮回！今天你一定要从实招来！」



「不……我反而觉得终于能说出实话了。」



「吵死了，恶心！恶心恶心色狼色狼恶心色狼恶心色狼！」



有理频频臭骂我，我完全无辜遭殃……不对，这确实是我的责任。



「那么，请说吧。你为什么要求千种小姐和你交往？」



众人视线集中过来。我只对千种学姊说「我深爱着爱，想取回爱」，完全没说明策略。



老实说，我心情很沉重。说明之后，大家肯定会瞧不起我。



「那个……爱每次看到我对其他女生示好就会生气吧？一开始她为了报复我们，创造出一个残忍的世界。我和有理到台场约会时，她还绝望到跳轨自杀。」



我观察众人的脸色……没什么反应。



「这代表爱在这方面很执着。所以我想从这一点下手。」



「这是怎样？那为什么要和千种学姊卿卿我我？」



「我明明拼命传达自己的心意，爱却不肯回来。不过爱喜欢我吧？既然用推的没用，就用拉的。我认为可以试着让爱认知到自己的心意——」



「为了煽动妒火就和其他女生交往，这种计策烂透了！我真的想痛扁这个笨蛋！」



「不好意思！但我完全束手无策，只能转换想法吧？」



「所以你是呆子啊！你以为爱会怎么想？」



「我懂。心情会和有理一样。」



多亏茧语出惊人，有理的脸就像熟透的番茄一样红，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不再追究。



「不过雏子碰到这种状况，反而会兴奋……」



雏子多嘴这么说了。小光以憧憬的眼神看着雏子——小光，不对！这不是能憧憬的事！



「此外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。」



「当成对空絽的障眼法？」



「嗯。我想让他认为我真正放弃爱了。」



我注视着千种学姊，下定决心表白。



「我在上一个世界喜欢学姊，我真的由衷感谢学姊。所以我觉得比起其他人，我和学姊交往更具可信度……」



「轮回恶心！给我挑一下手段啦！」



「我自认挑选的是最好的方法。局面已经进入终盘——是疏忽任何一步棋就会被对方将军的状况。没瞄准要害打出致命棋步，就抓不到爱。」



有理沉默下来。小光朝众人一瞥之后询问：



「大家都知道这段交往是作戏？」



「我有转告了。大家都愿意站在我这边。」



「是在恩爱之后讨论高元界的事？」



「……类似，但我没做任何事！不过，要说完全没有肌肤之亲……我或许无法断言。」



「这是怎样，肮脏，恶心！女性公敌！受死！」



「非常抱歉！先不要杀我！」



「请别在这里施暴。但考量到千种小姐的心情，或许反而该借重型枪炮给有理小姐。」



「等一下等一下！我没关系！」



千种学姊用力摇着手袒护我。



「我完全没受伤！也没钻进被窝偷哭！男性恐惧症也没有恶化。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，轮回学弟居然会喜欢我这种。……卑劣的腐丧女……呵呵……」



「请不要这么消沉！我不是说过喜欢你吗？」



「轮回，妖孽。迟早要溶解你。」



「只要茧学姊一声令下，雏子随时能用剪刀处斩！」



果然成为女性公敌了吗……但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。



小光带着谨慎的眼神进一步询问：



「请千种小姐协助时，爱小姐没发现吗？」



「没问题，我们没讨论到这么决定性的话题。何况只要我和千种学姊相拥，爱应该会移开目光。」



「空絽呢？」



「那边也没问题。我与小光一直部分头行动吧？那边的时间也在流动——既然我们都是分开行动，空絽老师肯定不可能掌握所有人的时间。我与小光分开行动，所以他当然会——」



「监视猎人？」



「因为猎人的威胁性大得多。何况爱肯定比较想监视我。」



「原来如此，有道理——我大致掌握状态了。只要各位同心协力，或许能赢。」



小光点头回应，以不同于刚才的坚定眼神环视我们。



「只要靠各位的『艾朵拉技能』就有胜算。」



「……果然有这种东西。」



我好想大喊「成功了」。有理上次展现的那种能力，应该也沉眠于众人体内。只要条件齐全，这种能力甚至也对空絽老师有效。



小光点点头，颇为郑重地说明：



「爱小姐首先打造的世界——茧小姐成为杀人魔的那个世界，蹂躏了各位的精神，甚至足以害各位抱持心理创伤。心理创伤将会直接转变为高元界的意念强度。」



「心理创伤……会成为力量？」



「正确来说，是对心理创伤的反作用力——心理学中的『防卫机制』会成为力量。保护内心不受心理创伤影响的自卫本能，成为认知对方时的强大偏压，增幅意念。」



也就是说，保护内心不受心理创伤影响的自卫本能可以唤醒力量。



「我也有？」



「很难说。毕竟轮回先生的状况和其他人不太一样……」



确实，我一直饰演揭发真相的角色，心理并未损毁。



「总之，我们这边有武器，也有胜算。藉由大家的力量，我们就能取回爱。有理也愿意帮忙吗？」



有理眼角上扬到极限，气冲冲地撇过头。



「不要让我说这么多次。我之前就说过了吧？我想主动对爱还以颜色，所以……我当然会帮忙。」



「谢谢。小光呢？」



「……爱小姐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值得称赞。一般来说，我们必须攻击她，并且从时空将她排除。」



现场出现紧张气氛。现在这么说有点晚，但这里是猎人的据点，旁边的隔间有好几名正职猎人，留胡子的帅气大叔也和我们同桌而坐。



「不过，总之不算是没有酌情的余地——何况没逮捕也无法问罪。」



小光轻声一笑，接着宣布：



「所以我想先站在各位这边。」



达成共识了。茧、雏子、千种学姊也都点头回应。



感觉力量涌现的我当场起身，深深向众人鞠躬道谢，头几乎要碰到桌面了。



4



如今，作梦都会梦见的爱就在我面前。



爱睁大紫水晶双眼，看着从银幕跳出来的我。



「怎么会……为什么……什么时候……怎么做的……？」



爱还没从打击中恢复，或者还无法接受现状，只是呆呆看着我、千种学姊、茧及雏子。



「你们骗过……我的认知？」



「应该说『我们』的认知。」



这时忽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——果然来了。



空絽老师轻松自若、神情泰然，不以为意地站着，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。他那中性……或者算女性化的容貌令人过目难忘。他今天的服装也是视觉系，手上拿着银色怀表。



学姊等人明显露出畏惧神情，大概是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间的记忆复苏了。



我像要袒护众人般向前，瞪向空絽老师。



「老师，好久不见。」



「你真是个惊奇箱。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？」



「一周前。」



「真过分。你一周前就在欺骗爱了？」



他训诫般这么说，接着自嘲一笑。



「我虽然号称神之类的存在，但看来依然只是一介四次元人，和你们没有两样——说不定年老又自傲的我比较逊色？」



空絽老师先看向茧，接着看向雏子。



「洞穴偶像（Idola Specus）是封闭世界的谬误——人们在环境或教育等限定条件之下，思绪受到囚禁而产生的习惯；市场偶像（Idola Fori）反而是开放的世界——协商或交际的谬误，扭曲的传闻或消息带来的影响。」



他最后看向千种学姊，轻声叹息。



「千种小妹则是明显展露种族偶像（Idola Tribus）的特质。」



爱皱眉拉高声音开口。这是她情绪不安时的习惯。



「别开玩笑了！居然能骗过你的认知整整一周，我无法相信！」



「即使是我，只要没察觉受骗也会受骗。我上次就被有理小妹——被剧场偶像骗过吧？我与你原本都是人类，无法逃离人类与生俱来……尤其是出自种族的谬误。」



「人类与生俱来……这是什么意思？」



「例如五感。我们在这个思想的世界还是依赖五感。你明明没有身体，却以生前的外型认知自己，试着用眼睛看、用耳朵听。既然这样，当然会看见假象、听到谎言。只要不依赖感官就无法认知世界因而被骗——这就是种族的谬误。」



他直直朝千种学姊示意，露出异常温柔慈祥的眼神。



「能和他人共鸣，或是让他人共鸣的人……千种小妹这样的孩子是我们尤其得注意的对象，因为连我们的心情都会受她影响。」



接收他人的痛苦，分送温柔的心。



这就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千种学姊之力——



空絽老师缓缓降落到和我们相同的高度。



「轮回同学，你完全骗过我了。有理小妹当然也来了吧？还是说，你们之中的某人是有理小妹假扮的？」



「……你不是使用相同手段也行得通的对象吧？」



「倒也没这回事。这次我也像这样，正在被你们『拖延时间』。」



这边的意图，他果然都看在眼里！



「要是你们改变过去，我会立刻发现。所以你们没改变世界，勘查了整整一周的时间。你们在这段期间评估如何改变世界才适当——我从刚才就感受到时空晃动，看来有理小妹开始改变世界了。」



「……你明知如此，为什么不去找有理？」



「人手不足。我去找有理小妹的时候，会放任你们四人自由行动，这就是人数上的不利。突破这个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。」



「让我们……复活？」



「不。消灭你们就好。」



千种学姊吓得缩起身体，茧完全没战意，居然躲在雏子身后，托福只有雏子充满斗志。



「……你做不出这种事。」



我抱持确信如此回嘴。空絽老师微微一笑，观察爱的动静。



正如有理所说，空絽老师似乎怕爱生气。



「话说轮回同学，你在上次的打赌输了吧？」



「对。不过，请仔细回想当时的状况——我说过赌输就会放弃爱吗？」



「爱，听到了吗？你对这么卑鄙的人还有眷恋？」



「没有。」



爱冷漠地撇过头……不对，我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！



「既然没眷恋，我可以消除他吗？」



「这——」



「还有眷恋？」



「没有——」



「我想也是。因为他是背叛你，和千种小妹偷尝禁果的人。」



「什么？」



这是远超过我预料的演变。我全身的毛细孔张开，恐惧得双腿颤抖。



寻遍记忆也没有底，可是……



「即使是为了拉拢千种小妹，这样终究做得太过分了。」



「我没做那种事！你胡扯！」



「做过吧，千种小妹？」



我转身看向千种学姊。众人的视线集中过去，千种学姊大为惊慌。她依序看向我、爱与空絽老师，接着满脸通红地低下头。



「慢着，学姊！请否定啊！」



「她无法否定，因为这是真的。」



空絽老师挥手改变周围光景，产生一股吞噬我们所有人的强烈时空洪流，时间在我们的注视之下逐渐回溯。



接着，浮现一幅对未满十八岁的人来说不适当的场面。



5



三次元的往事在我们面前重现。



用花岗岩打造的豪华浴室。这里应该是某间饭店……不对，是千种学姊家。正在淋浴的是体格瘦弱的少年——也就是我。



我当然全身赤裸。我大为惊慌，拼命遮掩众人的视线。但这里有四个女生，我没办法遮掩所有人的视线。



学姊掩住脸，却从指缝间看得清清楚楚。茧看得目不转睛，雏子的手机闪光灯狂闪。那是用意念创造出来的手机？



「这种兴趣很差劲！侵犯隐私权！各位别看！」



即使我用双手拨弄也无法消除，看来这不是幻影，是过去的情景。老师的力量真恐怖，居然带着所有人来到这个时间轴……



不过，接下来的光景才应该令人惊讶。



浴室的门发出喀喳的声音开启，某人进到里头。



「打……打扰了……」



「学……学姊——？」



三次元的我也相当惊讶，但四次元的我受到更强大的震撼。



千种学姊只以浴巾遮住前面，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。



光滑的肌肤好美丽，轮廓也充满艺术气息。圆润的肩头、意外明显的髋骨，以及隔着薄薄浴巾依然强调存在感的双峰——



忽然出现一道闪光，四次元的我遭受强烈打击。



「凝视什么啊！令人难以置信的猪仔变态！不对，这样会对不起猪仔，你是跛脚马！当个变态跛脚马就够了！」



爱释放的闪光将我打倒在地，威力不是从前所能比拟，和上次空絽老师打的一样痛！



还以为会直接被杀掉，但空絽老师出乎意料地保护我。



「冷静下来，我想让你们看的是接下来的光景。」



空絽老师朝浴室示意，里面的千种学姊已经来到我身后。



「我……我帮你刷背。别往我这里看喔……」



不用她说，三次元的我无法回头。千种学姊从身后紧贴着我，轻盈地将浴巾——



「不行～～！」



四次元的千种学姊扑过来抱住我的头。托福我用脸部掌握了三次元的我背部所感受到的弹力。OK，完全掌握。



我奋力要挣脱学姊时，三次元的事态依然在进展。学姊从后方伸出手，直接用双手洗我的身体。不只背部——



「唔……」



我身体抽动反应了一下。此时，世界沉入黑暗。



「后续就自重吧。毕竟你们有年龄上的问题。」



空絽老师露出恶作剧的笑容。我感到未曾有过的战栗发着抖询问：



「这是……什么……意思？」



「我一开始就说了吧？你与千种小妹跨越了男女之间的界线。」



「骗人！我没体验过这种往事！」



「还半信半疑？那就把时间稍微往回卷吧。」



强烈洪流再度袭击我们。我随着洪流继续回到过去时，因为毁灭的预感而发抖。这个人拥有能让我犯错的手段：



后来映入眼帘的，是约会看电影当天的光景。



盛装打扮的学姊与脸颊红肿的我站着相拥。这是我告诉千种学姊「想取回爱」的场面。



而且，现在发生了一件和我的记忆不同的事。



「轮回学弟，太过分了……你是在欺骗我，想利用我吧……！」



本应微笑约定提供协助的学姊，流着泪责备我。



连四次元的我都很难受，实际面对哭泣的学姊的我——三次元的我则是一阵惊慌，像是要跪下磕头般道歉。



「不好意思！我道歉！当然也会补偿！」



「……真的？愿意为我做……任何事？」



「真的！只要我做得到，我什么都愿意做！」



这句话令我回想起台场事件。真要说的话，很像我的作风——



「既然这样……」



千种学姊犹豫许久之后，瞪着我开口：



「请收下我的第一次。」



三次元与四次元的两个我同时停止思考。



第一次的……什么？



是……看家吗？



思绪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上。



「你当真吗～～！」



三次元与四次元的两个我同时放声大喊。



四次元的我战战兢兢地观察爱。



爱脸上没有表情，视线已经冻结到绝对零度。



「就是这么回事。这样就可以理解前后脉络了吧？」



空絽老师环视我们。千种学姊满脸通红直立不动；茧摆出威吓姿势对我展现敌意；雏子一副陶醉的模样……基于各种意义，没有任何人能好好战斗。



看来千种学姊拥有这段记忆……的样子。



这么说来，小光提过，我维持自我意识行经许多世界，所以记忆重新构筑的速度较慢。但千种学姊并非如此，所以可能只有学姊构筑出这段记忆。



既然这样，对学姊来说这是实际发生过的事——



「被推动了……？」



空絽老师这周并非悠哉度过，而是推动过去的我们、推动千种学姊，改变了过去！



换句话说，他早就预期我们会袭击。



「爱，听我说！这和我的意志无关——」



我睁眼说瞎话的辩解，话说到一半就收回。



爱在哭泣。



她不顾面子，甚至抛下自尊，无视旁人的目光落下泪。



「……好吧，空絽。」



爱以含泪的声音大喊。



「这种人，随你处置！」



「公主小姐，如您所愿。」



空絽老师露出残酷的笑容，转向我们。



我明白「煽动妒火作战」失败了。爱真的喜欢我，所以受伤了。因为受伤，所以无法原谅背叛的我。



本应命中要害的棋步完全被反将一军，居然在这边的机关发动之前如此布局应付……



爱挥泪逃向遥远的黑暗另一头。



「爱？等一下！」



「轮回学弟！小爱交给我！」



满脸通红的千种学姊同样逃也似的追过去。



茧没追学姊，而是留在我身旁。雏子也跟着陪在我的旁边。这样就是三对一——但是好悲哀，我完全不认为有胜算。



空絽老师目送两人离去之后，像是等待已久般开口：



「好啦，公主许可了，说我可以除掉你。这是没办法的事，毕竟实际上你也和千种小妹做了那种事啊？」



「我没记忆……」



「不过，这是事实。」



若要说这是事实——或许吧。



老实说，我无法相信自己。我是不属于纯爱的那种罗密欧，有可能受到以前喜欢的女孩子的诱惑。



然而，我没有初尝禁果的记忆。有这种事？



「那么，轮回同学，决战吧。」



我抱着绝望的心情，但依然坚强地和空絽老师对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