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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勇气的来源(2 / 2)




「我是在市区某栋废弃建筑内、一家倒闭的夜店找到的。」



「倒闭的夜店?」



罗柏歪着头。



「为什么会在那里……而且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?」



「去采访。」



「采访什么?」



我原本觉得最好不要告诉他,但既然已经决定跟他交易。于是叹了一口气,说:



「前天有个男人被枪杀了。这支枪掉在疑似凶杀现场的地点。」



我听到尖锐的「咻」一声。隔了半晌,我才想到那是罗柏吸气的声音。他高喊道。



「那是防身用的!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带着的!可是……哦哦,上帝!」



如果他知道被害人是有走私毒品嫌疑的军人,他会怎么想?或许他会感觉轻松一些,不过如果给予他更多刺激,他大概会陷入惊恐状态。所以我决定不要谈及被害人的事情。



相对地,我问了他几个问题。



「罗柏,你在这把枪里有装子弹吗?」



他不知是否还没有从冲击中清醒,眼神飘忽不定,回答:



「嗯。总共五发都装了。」



这么说,犯人没有必要在得到枪之后另外寻找子弹。



「有谁知道你有枪?」



「你问我谁,我也……对了……」



我问他问题,他才稍微冷静下来。他把手放在嘴边认真思考。



「印度那个朋友当然晓得。他叫拉玛。还有卖枪给我的男人。让我搭便车的男人应该不知道。」



「是吗?J



「只是……唉,该死!」



他突然抱住头。



「我没有刻意隐藏甚至还在炫耀。我当然没有到处拿给人看,可是就像跟你说『我有chief在』之类的,这种话我其实很常说。我甚至也曾把枪插在腰带后面走在路上。如果有人发现也不奇怪。」



罗柏的行动确实太过轻率。不过我无法嘲笑他。当一个人得到自信的时候,即使是来自外部的短暂自信,也会让人走起路来格外威风。我了解他的心情。当我第一次戴上「记者」臂章的时候,我也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。



「枪是在二日晚上被偷的,没错吧?」



「嗯。」



罗柏是在我入境的前一天来到尼泊尔,也就是六天前。枪是三天前被偷的。在四天内察觉到他有枪,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吗?



我不知道。罗柏或许不论见到谁都会露骨地暗示自己拥有枪。既然无从检视他的言行举止,那么去思考谁知道枪的存在就是白费工夫了。



「那天晚上,我和你谈话之后,回到房间发现被人翻过。虽然不是弄得很乱,但我立刻觉得不对劲,于是翻开枕头。枪不见了。找遍房间都……」



「我再确认一次。在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,进入我房间的是你吧?」



罗柏看着我的脸,战战兢兢地点头。



「抱歉。」



「你是在哪学会开锁的?」



这时罗柏的视线首度移开。他没有否定进入我的房间,却不便说出开锁方式,会有这种事吗?



如果有的话,可能是因为——



「……有人帮你开的吧?」



罗柏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协助开锁的共犯名字。



最有可能开锁的是查梅莉,毕竟是她管理钥匙的。但她不太可能这么做。她几乎独自一人经营重视信用的住宿业。即使房客要求,也不可能会让他进入其他客人的房间。当我思考着究竟是谁,我的视线变得固定。罗柏或许觉得被盯着,搔搔头又晃动身体,最后终于狠狠地说:



「唉!可恶,我说吧!」



这时出现的是意外的名字。



「是撒卡尔。」



「撒卡尔?」



「你也跟他说过话吧?就是以这一带为地盘的小鬼。」



我之所以反问,是因为一时无法相信。撒卡尔为什么会这么做?



……但冷静点想想,就会觉得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。撒卡尔总是说他得赚钱。



「你给他多少钱?」



「开一个锁十块美金。」



如果是这个价格,撒卡尔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开锁。我觉得遭到背叛,只是自己任性的感伤而已。



我想要询问更进一步的细节。



「他知道你在找枪吗?」



罗柏对这个问题摇头。



「不知道。如果随便告诉他,就会被他抓到弱点。我出去的时候,他对我说我好像遇到问题、要不要帮忙,我就半开玩笑地要他帮我开锁。只告诉他说在找寻失物。」



撒卡尔大概不是很在意所谓的失物是什么。不过他很敏锐,或许察觉到一些事情。我摇摇头。撒卡尔只是凭技术费赚零用钱。就只是这样而已。



话说回来——



「为什么找上我?」



话锋一改,罗柏似乎稍微松了一口气。



「你问为什么?」



「你应该知道,最不可能偷枪的是我吧?你的房间遭小偷的时候,我跟你在一起。」



「当然…」



他这时才左右张望,窥探走廊的情况。不过从门链内侧应该看不到多少东西。接着他把声音压得更低,说:



「我也进了其他房客的房间,可是没有找到。舒库玛和八津田的行李都很少,马上就能找完。」



「就算是这样,也不可能怀疑我吧?」



「不。」



罗柏说。



「虽然我不知道偷走的方式,但是我觉得你最可疑。」



「为什么?」



我忍不住拉高音调。我不记得做了什么可疑的事情。



「那是因为……」



罗柏说到这里,视线开始飘移。或许是因为深信不疑,以至于忘了最初怀疑的理由。这也是常见的情况。



我做了什么让他怀疑的事情?当我回顾自己的行动,罗柏的视线突然变得强烈。



「没错。因为是在你找我出去的时候被偷的。」



「我?」



我有找罗柏出去吗?



……听他这么说,我回想起一件事。那是葬礼鸣炮的夜晚,所以是二日夜晚。



我采访完回来之后,罗柏来找我。我问他有什么事,他困惑地说:我听说你有事要跟我说。



我虽然感到困惑,但以为只是他想要谈话的小谎言,因此没有在意。不过到此刻,这件事就有全然不同的意义。



「我没有找你出来。」



「没错,你说得对。当时你也显得很惊讶。」



「是谁跟你说我在找你?」



「就是那家伙!该后,是谁呢?」



罗柏在门链后方敲头,好像要把朦胧的思绪敲正。我听到「巩、巩」的沉重声音。



「那天……那天,对了,我想起来了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出国,为了订票打了好几通电话,每次回到房间都紧紧握住枪。有人告诉我万智在找我,从傍晚就在等我。说话的是……」



他突然喊:



「该死!就是管客房那个小鬼!」



「戈宾?」



「我哪知道他的名字。就是每次来打扫房间的小鬼!」



一定是戈宾。罗柏突然抓着门把往后拉。门当然被门链阻挡,发出坚硬的声响。他啧了一声,开始拆下门链。



「罗柏!你要做什么?」



「是那小鬼把我引出去的。是他偷走我的枪!」



门链打开了。门往内侧打开,罗柏冲到走廊上。我来不及阻止他。他奔下楼梯。我也转身追上去。罗柏今天情绪起伏太过激烈。不知道是因为一直窝在房间里做最坏的想像,或者是受到某种药物影响。



罗柏已经在大厅质问查梅莉。



「我在问你,那个扫客房的小鬼跑到哪去了!」



他的言语虽然激烈,但没有动手。我原本以为他抓着查梅莉的领口,因此稍微松了口气。查梅莉以求助的眼神看着我。



「太刀洗小姐,佛斯威尔先生在说什么?」



我勉强站在两人之间,尽可能平淡地说:



「他说打扫客房的戈宾欺骗了他,所以在生气。」



接着我朝着罗柏,把双手放在胸前,用向外推的手势示意他离远一点。



「罗柏,现在城里发布了外出禁令,警察和士兵在巡逻。如果有人外出,就有可能被枪击。戈宾应该在外出禁令发布前就回去了。」



「外出禁令?」



罗柏呆住了,似乎不知道这件事。趁这时候查梅莉退后两、三步,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:



「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不过戈宾今天没有来。」



我感到诧异。我原本以为他来过之后提早回去了。



「今天他请假吗?」



「不。」



查梅莉皱起眉头。



「不是的。昨天因为发布外出禁令,我让他提早回去,结果后来发现收银机变空了。他大概是偷了钱逃走了。」



「逃走了?」



我忍不住提高音量。查梅莉叹气说:



「这是常有的事。」



然而我并不觉得理由只有这个。当我们就快要知道是谁从罗柏房间偷走枪,戈宾就消失了。这不是偈然,而是被抢先一步。



「可恶!那个小鬼,可恶……」



我不理会在一旁反覆喃喃自语的罗柏,又问:



「查梅莉,请你告诉我一件事。这是二日晚上发生的事情。二日晚上,戈宾在这间旅舍吗?」



「二日?」



「就是国王葬礼的那天晚上。」



查梅莉立刻回答:



「不在。」



「你确定吗?他也可能偷偷潜入吧?」



我虽然追问,但她的回答很坚定。



「我在下午四点给了他当天的薪水,让他回家。东京旅舍除了白天以外,晚上只有我一个人。我都会在大厅注意进出的人。」



「你也可能离开位子吧?」



「离开的时候即使只是几分钟,我也一定会锁上门。住宿客人全体都回来之后,我就会锁门睡觉,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……他做了什么?」



「不……后门呢?如果可以开锁,应该可以偷偷进来吧?」



「不用担心。后门平常都会上门栓。」



我记得那天晩上舒库玛很晚才回来。



我在四楼和罗柏谈话,回到房间之后查梅莉来找我。那时她对我说,从罗柏的房间传来声音。那是罗柏在寻找手枪的声音。—这么说,手枪被偷走是在舒库玛待在外面的时候,也就是查梅莉在大厅的时间。犯人有办法偷走枪的时间,进出旅舍的人都受到监视,没有办法由外部进入。已经回去的戈宾不可能回来偷东西。



——这时我感到全身战栗。我脑中闪过某个极重要、但实体朦胧不清的东西。此刻,真相的一角是否显露了?我为了避免错失一闪即逝的思绪,重复刚刚听到的句子。



「平常后门都会上门栓?」



「是的。」



「这么说,门没办法从外面开。那么从里面呢?只要拉开门栓,是不是就可以轻松打开了?」



查梅莉虽然显得困惑,但还是很清楚地说:



「没这回事。我会锁上挂锁。虽然只是简单的锁,不过只有我能打开。」



「你平常都会这样做……三日晚上也是吗?」



「三日?」



查梅莉转动着眼珠子。



「那是国王葬礼的次日。就是我和拉杰斯瓦见面的日子。舒库玛说他要使用网路,所以你应该待在大厅计时。那天晚上你也有上锁吗?」



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,只是兴奋地一再问问题。



「当然了。这一带的治安称不上良好。即使是后门,也不可能没人在还不上锁。」



「舒库玛曾经说,有时候打电话时你未必会陪在旁边……」



「有时候可能会这样,不过那天晚上他想要上网。我因为不是很懂,觉得或许可以学到一些东西,所以一直陪在旁边。」



「你记得时间吗?」



查梅莉歪着头说:



「警察也问过我。虽然可能有几分钟的落差,不过大概是六点到八点。因为迟迟无法连上网,所以花了一些时间。」



原来如此。我再度感受到从脚底到头顶上方的战栗。原来如此。竟然会有这种事。后门上了门栓和锁。这一来就可以理解警察的动作了……而且还有一件事变得明朗。



查梅莉狐疑地看着陷入沉默的我。



「该死!」



这时罗柏突然大叫一声,拍了自己的大腿。他的表情变得明确,先前茫然的态度消失了。



「这一来,不能悠闲地等巴士票了。」



「罗柏,现在是外出禁令时间。」



「我知道。」



他挥手要我别担心。



「可是这样下去,我会被当成嫌疑犯。如果没有后盾就被逮捕,我就无法回国了。」



我没办法对他说,没有这回事。



侦讯我的瘦警察、巴朗和詹德拉对我的态度还算公正。如果相信詹德拉的暗示,大概是因为当局判断在尼泊尔国内处于动荡的时候,最好不要制造国际问题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身为美国人的罗柏应该会受到更客气的对待。



不过这点也要看人。到了明天,警方的态度有可能改变,事件负责人也可能换人。当警方得知手枪持有者是罗柏,很难说他也能够受到跟我一样的对待。



「你打算怎么办?」



罗柏耸耸肩回答。



「我要去美国大使馆。到头来也可能还是得前往尼泊尔警察局,不过至少不会劈头就遭到刑求。」



「……这样啊。」



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否真的能够改善局面,不过我也没有其他方案。我只能祈祷罗柏的计画行得通。我只提供一项建议:



「如果要去的话,还是等天亮吧。外出禁令虽然只到深夜零点,但是警察不会一过那个时间就突然变得温和。」



罗柏顺从地点头。



「等天亮啊……」



他看着大厅的挂钟,抬头仰望天花板。时钟的针指着十二点五十分。



「可恶!今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。」



虽然和罗柏的意思不一样,不过我也想着同样的事情。



今天会是很漫长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