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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掌中乐团(1 / 2)



凛子果然也没吃晚饭,于是两人前往便利店买了不少吃的,然后偷偷回到我的房间。多亏姐姐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,父母也还没回家,把凛子带进我的房间才没被任何人发现。



“嗬,基本和我想象中一样。屋子里到处是乐器和乐谱,都没地方落脚。”



凛子环视着室内狭小的空间说道。



“这要是我睡在床上,村濑君就没地方睡觉了。睡钢琴下面?”



“你才去钢琴下面睡呢,你以为这是谁的屋子啊。等等不对!”



凛子态度太过平淡,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责问。



“为什么来我家住?”



“别那么大声音。你姐姐不是在家吗?”



“啊……抱歉。”这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是主人了。



“我和妈妈吵架离家出走了,可是手机被没收,没法和别人联系。”



“那可真……不容易。”



“然后离家出走能指望得上的,也就是理解情况的乐队成员家里。可诗月家很有钱,说不定有警卫。朱音不久前还不去上学,感觉父母管得挺严的。所以就决定是村濑君了。”



“诶……你这个自作主张的排除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


“我知道给你添了麻烦,可是没有其他人能拜托了。”



见鬼!太狡猾了,唯独这种时候态度这么安分!



“要是你让我出去也没办法,只能去公园的厕所一直待到早上了。”



“我知道了!你待在这儿就行了!”



“是吗?谢谢。”



凛子答道,脸上笑也不笑。



“那床好像不愿意给我,得铺个睡觉的地方。能借一套被子吗?椅子还有音箱和键盘琴架之间好像能勉强腾出一个人躺下的空间。虽然看着有点窄,但村濑君你也知道,我胸很平的所以没问题。”



“床也给你睡!”



“是吗?谢谢。”



我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,连床都被她占了。



她在想什么?都这个时间了,而且是男人的屋子啊?估计是觉得我什么也不会做所以没当回事,而且她想的确实没错。换个角度觉得能被她信赖,心里倒还算好受,可是。



就算我什么都不干,也忍不住去想啊?



不知道凛子明不明白我心里的疙瘩,她把便利店袋子里的东西摆到桌上,两人一言不发地吃着没什么味道的晚饭。



“……然后,今天你不是没来学校吗。”



吃完后,我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


“我们挺担心的,三个人一起去了你家。”



“啊,嗯。后来我听说了。那时候我和妈妈刚吵过一架,躲在屋子里用超大音量听‘人间椅子’来着,当时没注意到。”



真搞不太懂这家伙的音乐口味……搞不好比我兴趣还广?



“我就说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,又和妈妈吵了一架。”



“凛子吵架是什么样,我完全想象不到……”



“大概和贬低村濑君的时候没太大差别,只不过把温柔的成分全都去掉。”



“原来平时那样还能扯上温柔啊?你这副表情什么意思,好像知道我没意识到以后很受打击一样?我反而受打击了好吗?”



“要是妈妈也能像你这样正面还嘴就好了,可她完全不听我说什么,只顾自己说个痛快。”



真希望你别在这种地方拿我去比较。



“……呃,是退学的事?”



“对,而且还要我立刻去有音乐学科的地方。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。”



“那肯定不可能啊。”



“当然要是我拿出真本事的话确实容易。”



“容易吗!?到底怎么样啊?”



凛子耸了耸肩。



“妈妈说那种话也不是毫无根据的,她有些门路。而且我很熟悉要通过入学考试该怎么弹,只要有那个想法就能考过。”



要是正常的时期正正经经努力考上的学生听了,估计要发火。



“但我没那个想法。我才不想去什么音乐学科,所以不可能。”



倒也是。就算水平再高,如果本人不愿意肯定考不过。



“那你老实和母亲说不就好了。”



“我说了,结果她说我态度不积极,是我不好,完全谈不下去。”



凛子说着叹了口气。我也只能跟着叹气。



总觉得她状态不太对。



和母亲吵架跑出家门,这已经不像凛子的风格了。



哪怕对方是家长,也应该用更超然的态度言辞犀利地争论,彻底驳倒对手——凛子应该是这种女生才对吧。



现在的凛子口气看似和往常一样,却缺了点锐气。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,不知道该如何对待。



更别提那种一想就觉得麻烦的家庭问题。



尽管如此,我还是思索有没有什么突破口。



“你放弃过一次钢琴吧?那时候怎么让母亲死心的?”



凛子听了不情愿地回答:



“我是真的一根指头都不愿意碰到钢琴,而且听到钢琴曲都吐出来了,初中每节音乐课都跑到医务室里。就算是妈妈也没辙了。”



“哦哦,嗯,都到那个地步了……”



完全脱离和钢琴有关的生活。



其中大概有为了让母亲放弃于是演戏的成分,但肯定也有不少是真实的心情吧。我刚认识她的时候,凛子的确对钢琴感到憎恨。



可如今——



“现在已经做不到同样的事了。”凛子抱着膝盖嘟囔。“因为有了乐队,要我完全抛弃钢琴,不可能的。”



听到她这句话,我偷偷感到高兴。



但就是因为这个,凛子的母亲也无法放弃对女儿弹钢琴的执着吧。



只要看过演奏就明白,凛子对音乐的热情仍在她心里继续燃烧。



“都是因为学钢琴的时候……拿到了点不上不下的成绩,现在妈妈才不愿意彻底放弃。”



“她还说什么,有人来找你参加专业的管弦乐或者协奏曲演奏。”



凛子不痛快地点头。



“好像是小学的时候,有人通过电视台来谈过。那个时期我每次参赛都能拿第一。你看,我无论是年龄还是外表都有商品价值对吧。”



真佩服她能自己说出这话,虽然我也懂。



“不只是这样吧,他们不是也认同你作为钢琴家的能力吗?”



听了我的话,凛子绷紧嘴唇摇摇头。



“不是钢琴家。”



“……诶?”



“我才不是什么钢琴家,只不过是个砸场子的。”



搞不懂她的意思。她不是弹得那么好吗?



凛子的手指爬上旁边的电钢琴,低声说:



“钢琴家,是个特别的称呼,和弹得好不好没关系。哪怕弹得再好,站在再华丽的舞台上,如果琴声只能传到评委的笔上,就只能算玩弄手指。哪怕弹得再烂,用路边的垃圾一样没调好音的钢琴来弹,只要能传到谁的心里,那个人就是钢琴家了。”



哪怕是再便宜的合成器。



哪怕是在被泥土和苔藓弄脏的水泥地上。



只要能传进什么人的心里——



我站起身,打开笔记本电脑,慎重地压低音量,免得隔壁的姐姐听到,但又要让凛子听得清楚。



我打开浏览器,点击书签。



桌面音箱里流淌出欢呼和伴随着踏步的掌声。在声音的间隙中,闪烁着扭曲的罗兹钢琴(Rhodes Piano)断奏。



凛子抬起头。



是上次演出的录像。我们的第六曲,由凛子的独奏开始奔跑的快节奏曲子。兴奋的观众们都举着手,让人几乎看不到舞台,只能偶尔看到PRS的琴体反射灯光,刺痛眼睛。



就算看不见,也能明白,凛子就在那里。



她的存在充满魔力,将现场所有的呼吸与心跳都聚在琴键上糅合,化作狂热。



“如果是这样,现在的凛子,”



我注视着她的指尖说:



“就是钢琴家呀。”



然而,无论她自己的声音,还是我的话语,都没能传进她的心中。一曲结束,风暴般的喝彩声将歌声的余韵淹没后,凛子轻轻摇头。



“……是不是呢,我不知道。在这个舞台上,我也不算主角,而且乐队带来了巨大的能量,很容易误以为是自己的力量。”



乐队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啊。合奏不是算加法,而是乘法,不是主角占几成配角占几成这种无聊的账单……我本想这么说,却没能找到合适的语言。



恐怕凛子心里也明白,所以就算我解释出来也没有意义。



主角。



凛子做主角的舞台。



我忽然想到什么,开口问:



“……我说,你并不是讨厌古典本身对吧?”



凛子转过头,目不转睛地盯着我,眼里带着困惑。我补充说:



“你只是不想转学去音乐学科对吧?不是说今后只演摇滚。”



“当然了。”凛子点点头,继续把下半边脸埋在胳膊后面。“肖邦也好,李斯特也好,舒曼也好,斯克里亚宾也好,现在我依然喜欢,而且还在认真练习。”



“还想过将来有一天要在舞台上演……?”



“独奏……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。乐队太开心,如果要登上舞台,最好能和谁一起。”



“这样啊。……那,比如说协奏曲呢?要是能演想不想试试?还是说只有你母亲有这个想法然后自顾自兴奋?”



凛子微微动了下肩膀,大概是在苦笑。



“要是有那个机会的话。……不过,和妈妈想的不一样,对我来说那样的梦想永远也——”



“不只是梦想。来演吧。”



她的眼睛依然像藏在幽暗的森林里一般没有光亮。我继续说:



“要是一直练古典曲子,你母亲就不会有怨言吧。乐队排练也不用过来,暂时先专心练协奏曲。”



“这……或许是没错,可是……”



“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但能拖延时间。说不定你母亲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。总之先糊弄过去,别和她正面争执,把手机也拿回来。只要能恢复之前的生活……剩下的,呃,总会有办法……”



凛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嘴,认真听着,最后翘起嘴唇。



“……我说,村濑君。你说得简直像是在想办法解决我的问题,但其实理由有一半只是想听我弹的协奏曲吧?”



“呃……”



被发现了。这还能暴露吗。也难怪,毕竟理由太牵强了。



“……嗯,哎,不如说是有一半以上,不对是八成左右……”



我老实坦白。



“但感觉这办法也不算太糟……”



我越说越没底气。



这次凛子脸上终于清楚地露出笑容。



“村濑君,你的这种地方。”



抱歉——我正想抢先道歉,却听到凛子接着说:



“我最喜欢了。”



我愣住了,然后难为情得要命,只好把头扭到一边。



“……啊啊,哦。……没惹你生气就好。”



“这反应20分。”



“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啊!?”



“但实际上要怎么办?演协奏曲哪有那么简单。”



见她说回原本的话题,我松了口气,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凛子旁边。



“当然管弦乐那部分要改编成我们乐队用的。”



“这种事——做得到吗?不会把曲子给糟蹋掉?”



“做得到啊。你可别小看摇滚的历史啊,在古典里泡大的大小姐。”



我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,但凛子没有笑,只是略带不安地抿起嘴唇。我慌忙故意更轻松地说:



“总之重点在于选曲。要在你想演的曲子里找到特别契合我们的一首才行。”



我拿耳机连上电脑,把一边递给凛子,另一边塞进自己的耳朵。


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太幸福了。



我们搜索各种钢琴协奏曲,试听,有时凛子拿我的电钢琴弹上一会儿。这个不对;这个没戏;这个好像能行,同一个作者的其他曲子怎么样;还有这么厉害的曲子啊,等等。我们一边讨论,一边在音乐历史的广袤海洋中摸索前进。



终于,我找到了。



“……就是这个了吧。”



两人把冒着汗珠的额头凑在一起确认。



“……这个,你想听?”凛子的手指从电脑的液晶屏幕上滑过。



“嗯,效果绝对好。”



“可是,感觉非常难。”



“我是知道才说的。”我尽全力虚张声势,但心里对挡在面前的高墙感到相当恐怖。不过没问题,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两个人可以依靠。大概吧。

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

隔了许久,凛子才轻声说道。



“我试试看。”



事情说定后,我终于放下心来,结果身体和精神都开始松懈,疲劳感一口气涌上心头。我看了看表,发现连末班电车的时间都过了。



末班电车的时间——已经过了……



凛子打了个哈欠,那模样和叹气没太大差别。



“……那就这样。其实我还想借用浴室洗个澡,但好像不太行,就这么睡吧。”



“诶?啊,不,不是……”



我确实说了让她住下来,刚才顺势就答应了,但实际上亲眼看到女孩子躺在自己的床上,就已经激动得顾不上睡觉了啊?



“怎么了?不关灯吗?哦哦,果然想睡床上?那今天也麻烦你这么多,可以到我旁边来。”



“你、你、你说什么呢!?”



我的声音变了调。



就在这时,手机开始振动,我惊得跳了起来。毫不夸张,是真的跳了起来。



是诗月打来的电话。



“……喂?”



“——啊,真琴同学?这么晚打电话真的非常抱歉,可是凛子的母亲联系过来说她不见了,那个,她母亲状态相当错乱,一口咬定是我或者朱音把她藏了起来——”



我无奈地仰天。



“凛子在我这儿。”



电话对面传来什么惊人的巨响。



“……诗月?没事吧,怎么了?”



我听到她大口喘气的声音。



“……没,没什么,只不过太过吃惊,三米高的布偶金字倒了。”



你的房间里是什么情况啊?



“凛子同学,在,在你那边?那个,现在真琴同学在自己家里吧?还是说,”



“哦哦,嗯,在家,凛子也在一起。话说起来就长——”



电话对面再次传来惊人的巨响,我忍不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。



“这次又怎么了,没事吗?”



“……没,没什么事,只不过太受打击,我也倒了。”



这好像不能说没事。



“那,那你们两人到底走到哪一步了!”



“不是说了一直在我的屋子里,一步也没走。”



“不是说这个!”



正当对话越来越莫名其妙时,凛子戳了戳我的肩膀。



“谁?诗月?”



看来诗月的声音太过失常,被凛子听到了。听说她母亲发现离家出走的事在找她,凛子垂下肩膀叹了口气。



“真可惜。我是装作躲在屋子里然后偷偷出来的,没想到这么早就被发现了。”



那当然要被发现了,都不出来上厕所,肯定要被怀疑。



“给我,我直接和她说更快吧。”



我觉得有道理,于是把手机递过去,结果没过多久就后悔了。



“……啊,诗月?是我。……嗯,对。在村濑君的屋子里。……不是,在床上。我还和村濑君说一起在床上睡却被冷淡地拒绝了所以放心吧。”



“你是故意说得这么容易被误会吧!?”



凛子左右闪躲着我想抢回手机的手,继续说:



“……是。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……嗯,没事的。……谢谢。那换回村濑君了。”



我接过手机,放到耳边,便听到诗月用力喘气的声音。



“这次!我就当成特例不追究了!凛子同学的事也骗她母亲说是去网咖之类的地方待一晚上!”



“啊啊,嗯,谢谢,真抱歉麻烦你……”



虽然感觉我没理由道歉,但听着诗月气势汹汹的的语气,谢罪的话忍不住从嘴里冒了出来。



“然后,虽然现在这个时候说也不太对,但下次演出决定尽快办了,最好是这个月内。”



“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要在这次电话里说!”



您说得完全没错。



“但是我想尽快告诉你。呃,演出的性质有点特别——”



听我详细说要把钢琴协奏曲改编成乐队版本,诗月加快语速说:



“我非常期待!期待得已经心跳加速窝火加烦躁了!”



……这不是还在发火吗……



“下次我也要去真琴同学的房间打扰,当作这件事的补偿!”



不对这补偿是什么意思啊,我没给你添任何麻烦吧。还有希望你别来房间里,乱七八糟的,被人看到太丢脸了。



那我明天一早还要练习花道——诗月说完挂断了电话。



不过,这个漫长的夜晚还没结束。疲劳感一口气涌了上来,我真觉得该睡了,可手机再次开始振动。



“小真琴?我听小诗说了啊,小凛住在你那儿!?”



是朱音。我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手机丢进冰箱。



“……嗯,是吧,发生了不少事……”



是真的发生了不少事,于是我打算只解释说“发生了不少事”然后赶快睡下,但朱音不肯罢休。



“好狡猾呀,我也想泡在小真琴的房间里!好羡慕!”



有什么羡慕的,还有凛子也没泡在这儿,今天是第一次来。



“没其他办法了所以开远程睡衣派对吧!绝对不许睡啊,一直聊到天亮吧!”



饶了我吧……尽管这么想,但又觉得唯独不告诉朱音也不好,于是告诉她打算办演出。不出所料,朱音兴奋得不行,透过电话都能知道她跳来跳去。后来她也接连说个不停,而凛子一头扎在我的床上闭上了眼睛。喂,开什么玩笑,你以为我落到这地步是谁害的啊!



但,那时我本该更细心才对。



深夜跑到我的房间来,诗月和朱音又接连打来电话,明明是这么有意思的情况,凛子却反常地一口气把话说完睡着了。



痛快地道歉,痛快地道谢,还说出“我试试看”这种话来。



那天夜里的凛子真的很脆弱。



不久后,她翻了个身,把后背朝向我。



要是我能更细心一点,就能发现那时凛子的后背在微微发抖。每次,重要的事情我都是事后才发觉,结果留下苦涩的回忆。







门票当天就卖光了。



“一~点意思都没有!”



看到这个结果,朱音一脸愤慨。



“业余乐队自主策划!而且是只有一支乐队的专场!更别提场地能装五百人!这么胡来的演出,竟然只在网上宣传就把票卖完了!”



“有什么不满意的啊,这不是值得庆幸吗?”



“要说业余的演出,必须卖出去的票数特别难达标,和所有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也卖不了十张,剩下的只能哭哭唧唧地自己掏钱,这才是大家必然要有的经历吧!我们乐队太幸运了,都不了解这种难处,以后遇到什么情况会很辛苦的呀?”



“用不着辛苦不是挺好吗……”



“哎,我也一直都是给人帮忙,没有自己卖过票啦。”



那刚才很了不起似的说教是怎么回事?



“小真琴不担心吗?我可是做好了心理准备,以为要卖剩下很多呢。”



“当然担心了,毕竟曲目也那么偏门。”



我低头朝手上的传单看去。



标题“Paradise Noise Orchestra首次专场演出”的下面,是这样一行大字:



普罗科菲耶夫 G小调第二号钢琴协奏曲



人们看了,肯定奇怪这是要搞什么。



在我们的听众里,几乎没人知道这首曲子吧。所以我们有点犹豫,要不要事先公开。



但是,对那些只期待爽快的摇滚曲和甜美的抒情曲特地来看的观众们,如果什么都不说就把普罗科菲耶夫甩到他们脸上也不太对,结果还是明确写出了曲目。



如果是从视频网站或者演出上了解我们的人,可能觉得既然要演听不懂的古典就不去了,我们甚至担心最糟的情况是一张票都卖不出去。



到了当天一看,竟是这个结果。



“我们真的很有人气啊……”



诗月滑着手机屏幕,感慨不已地嘟囔道。



“好像甚至有人倒卖,我们完全没准备对策。”



“没有那么多精力啊。”



我疲惫地摇头,回想起决定办演出后的日子。



从凛子离家出走后,过了一周。



那天早上她回到家,告诉母亲自己再不去乐队排练,回到古典的道路,假装达成和解,恢复了以往平稳的生活。



要说“拜此所赐”也有点怪,但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。因为要做的事太多了。



首先是寻找场地,只能选有三角钢琴的音乐厅,结果场地变得相当大。然后是准备门票还有宣传,应对网络媒体不期而至的采访……



然后,当然还有演奏本身的练习。



日常生活也受到影响,上课时我几乎都在睡觉。



“所以说在我们这儿的场地搞不就好了,还能给你们搞定宣传之类的事。”



坐在柜台里的黑川小姐看着我们的样子说道。



她是我们每次排练时用的录音棚“Moon Echo”的年轻老板。很多事都受过她的照顾,所以其实更想连演出也在这里办,还能帮她招揽客人,贡献些营业额,但唯独这次需要三角钢琴,实在是没办法。



“三角钢琴呀,虽然不知道你们要演什么。”



黑川带着睡意说道。



“关键的小钢琴家最近完全没来嘛,怎么了?退出了?”



“不是不是,才没退呢,之前只是有点情况暂时没法来排练,从今天开始就能正常——”



这时刚好手机的提示音响起,而且是我们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。



是凛子发来的LINE消息。



“妈妈突然说找到了新的钢琴老师。”



“今天接下来要见面。”



“要是拒绝会被怀疑,不如说好像已经被怀疑了。”



“今天排练我去不了,对不起。”



我们三个几乎是同时抬起头。



诗月哭丧着脸,朱音窝火地绷紧嘴唇。



“……能排练的机会,还有两次左右吧……?”诗月嘟囔道。



我无力地点头。



我们是靠家里出钱才能上高中的学生,还没资格把所有的人生都花在音乐上。下周学校里还有检测实力的考试。卖力编曲花了很多时间,没有太多时间练习。



我们还一次都没有和凛子排练过。



“……没事的。只要一起排练一次应该能找到感觉。”



我毫无根据地安慰道。



之前曾经在练习时录音,发给对方配合着练过好几次,对曲子的整体已经有所把握。



但,一起站在台上时,能不能顺利演好是另一回事。



“演出当天……不会有这种事吧……?”



朱音说得实在不吉利。大概她自己也立刻发现不该说,马上用两手捂住嘴,过意不去地来回看着我和诗月。



可悲的是,她不好的预感猜中了。







场地位于市中心,是专业演出也经常用的中等规模livehouse。



虽然比不上八月那次活动的场地,但还是相当宽敞。舞台还没布置完就有这这种感觉,正式演出开始后肯定感觉更明显。从舞台上环视关上照明的观众席,就像望着夜晚的大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