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章 静寂的旋律(1 / 2)
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笼罩四周。
欧拉丽西北区画。在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包围之下,莱拉和辉夜、还有厄瑞玻斯与其眷族维特两个阵营对峙。
莱拉和辉夜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眼前的存在上移开,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听周围的动静。
不是陷阱。敌人只有厄瑞玻斯他们。
如此断定的少女们,慢慢开口说道。
「……莉昂的所在地? 不知道啊。我们才想问呢」
「就算知道,也不可能告诉您。您还真是把小女们骗惨了呢,神明厄伦」
两人的眼神和语气中充满了敌意。
特别是辉夜的敌意极为明显。
在『大抗争』爆发前,数次在琉面前现身调戏她们的厄瑞玻斯像是要讽刺暖男神明一样,报上了假名。
「我可没打算骗人哦。只是模仿了一下赫尔墨斯罢了。不过,那样装模作样我也很累呢」
相对的,厄瑞玻斯就算沐浴在让人胆战心惊的杀意中,也如同在享受凉风一样,露出笑容。
「这还是我第一次尊敬吾友。虽然并非做不到,但我似乎是无法饰演小丑到底呢。还是说……比起现在的我,你们更喜欢面具(厄伦)吗?」
他话锋一转,氛围和语气都随之一变。
「──呀呀,毒舌的美少女们!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。清廉美丽的正义(阿斯特莉亚)之名可是会哭泣的哦?」
「「……!」」
使用的是暖男的措辞。而浮现在嘴角的,毫无疑问是邪神的笑容。
被他戏弄的少女们明显地焦躁起来。
辉夜额头上甚至青筋暴起。莱拉没有理会血气上涌的搭档,判断再多说下去会被神明把握住节奏,于是转移话题。
「喂,神明大人啊。您为什么纠缠着莉昂不放呢?您在大抗争(战争)开始之前,就在对她纠缠不休了吧?」
「这就是众神所说的『跟踪狂』吗? 天呐,还真是好到让人反胃的嗜好啊──您这个变态」
全力接上话茬的辉夜带着无限的轻蔑说道。
厄瑞玻斯则泰然自若地送上下一句话。
「别像只小猫一样耍着人玩哦,极东美人(人类)。所谓男人无一例外都是禽兽。趁你还是处女时长好心眼吧」
「……!!你这家伙……!」
像是对年轻的少女传授世间真理一般,发表高谈阔论。
辉夜露出了夹杂着愤怒和羞耻的表情,这次脸色真的是灼烧般的通红。
「还有,恶童(小人族)。你是问我为什么纠缠莉昂吗……」
无视了愤怒的辉夜,神明之瞳回看莱拉。
「因为,那才是最为纯粹的吧? 身有洁癖而又一尘不染。是你们之中货真价实的『正义之卵』」
「「什……!」」
「在被提示『绝对之恶』后,那个小姑娘会给出怎样的答案。就算是为了作为参考,我也很想知晓这个答案」
对莱拉说的话语,让辉夜也哑口无言。
自己司掌的事物中不包含『正义』在内的『原初之幽冥』,像是模仿勤勉的贤者一般,刻意地比划手势。
「就像是预见今后『约定之地(欧拉丽)』的将来,『占星术(占卜)』一样的事物。女孩子也很喜欢吧?巫术(咒语)之类的」
神明笑了。
同时也心血来潮地试过。
将身为阿斯特莉亚的眷族的星乙女们。
「呵呵呵……虽说是吾之主神,但还真够没品的。竟然打算把都市代言人的责任,强推给毛都没长齐的妖精」
站在神明斜后方的维特露出笑容。
听着他的微笑,厄瑞玻斯突然在脸旁竖起食指。
「不过,对了。要是你们能给出满足我的询问的答案……我就放弃把莉昂当作玩具的打算」
辉夜对自上而下俯视自己的神明之眼,明显地表现出厌恶感,反问道。
「满足……? 您要询问什么?」
神明之唇提问道。
「何为『正义』?」
「……您说什么?」
听到这个问题,莱拉惊讶地皱起眉头。
「字面意思。你们的『正义』是什么? 说吧」
无之启示(No hint)。
寻求少女们抱有的真实的答案。
沉默了一段时间后,辉夜像是不屑一顾地回答。
「……这种事不用说也知道。就是为了获得大义名分的『武器』。是为了将言行暴力正当化的无色旗帜」
这也近似于达观。
辉夜那足以窥见她壮烈人生经历的回答,非常冰冷。
「以及以最善最好为目标,不断磨损的过程」
听了她的回答,厄瑞玻斯只给出了一个词。
「不合格」
「什!?」
神明面不改色地淡然宣告。
「装什么清醒? 那是为了伪装自己的盔甲吗? 装模作样的你可是最为无聊的了」
厄瑞玻斯代替倒吸一口气的辉夜,说出了埋藏在她内心的真正答案。
「你的『正义』就是『留恋』。只不过是被现实残忍背叛过的孩子(小鬼),依然紧握不放的幻想罢了」
「──!?」
少女的内心被就此挖开。
无法出口谩骂的沉默就是她的回答。
似乎是对冻结了的辉夜失去了兴趣,神明的眼神贯穿莱拉。
「还有不愿给出答案的你。看来是打算拖长对话,尽可能从我身上挖出些许情报吧?」
「……!!」
「你的『正义』是『剧毒』──披着这一外衣的『智慧』。只不过是叹息自身无力,背负起狡猾这一义务的弱者的挣扎」
神托般的庄严声音,袭向肩膀颤抖的莱拉的心。
仿佛看穿了一切一般,神明投向她充满慈悲的目光。
「或者说,为了隐藏自卑感的『遮羞布』吗? 对你而言的所谓『正义』」
「……混账东西!! 不管是什么都看得这么透彻,所以我才讨厌神明!」
莱拉恶狠狠地吐露对神明的厌恶,光是用激昂抑制自己的动摇就已经竭尽全力了。
如今被戳中内心最柔软之处的她已经来不及掩饰了。
「别生气啊,小姑娘。既然有口吞剧毒的觉悟,想必也会成为未来的圣贤吧」
厄瑞玻斯甚至给予了咬牙切齿的莱拉一定的评价。
紧接着浮现的,却是发自内心的嘲讽笑容。
「不过这样就,驳论正中靶心(Critical・hit)了。实在是很不完全,很有下界的风格啊。你们正是迷途的羔羊啊」
「「……!!」」
「还有,你们果然无法满足我。那还是按照预定,去吞食『正义之卵』吧」
没能给出邪神满意的答案。
因此瞄上一位妖精的神意没有改变。
像凌辱一般暴露内心的屈辱也让莱拉等人拳头紧握。
看到这样的少女们,厄瑞玻斯似乎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,轻松地挥了挥手。
「喂,快回去和母亲(阿斯特莉亚)哭着告状,说自己被一个又人渣又帅气的大哥哥欺负了吧。现在我还能放你们一马」
「……还真敢自己说啊,混账神明大人」
「兴奋了吧? 要和我上床吗?」
「……我宁可和蛆睡呢」
他嘴角上扬看向龇牙咧嘴的莱拉,对辉夜勉强的回敬晃了晃肩。
「果然嘴硬啊,正义的眷族。不过,我也差不多玩腻了。先告辞了」
想往前走的厄瑞玻斯,却被拔出的刀和准备好的回旋镖阻挡了脚步。
「眼前可是有道名为敌人主谋首级的饭菜。就算超难吃,也不可能放过呢」
「虽说不能违反弑神的禁忌,但捕获这种程度我们也可以做到。……就把您当成献给阿斯特莉亚大人的伴手礼,结束这场战争吧」
面对散发战意,瞪向这边的少女们,厄瑞玻斯依然保持笑容。
「白费恶(我)的慈悲。这也是正义吗」
说着,他似乎在寻找着『什么』,视线环顾四周。
这时,他又对身旁的维特开口说道。
「那么──吾之眷族啊。在我走到安全的地方为止,就由你来会会她们吧」
「啊啊,这是我第几次叹气了啊……。不得不让我深思眷族正是神明的保护者呢」
有这种神明才有这种眷族吗。
维特用做作的动作发出停留在形式上的叹息,微微睁开细如丝线的眼睛,充满愉悦。
「好了……继18层以来又一次战斗呢,小姐们。作为同样因神明焦头烂额的同志,让我们再度共舞一场吧?」
「真有种说! 这次绝对干掉你!」
自地下城以来的再战。
莱拉和辉夜、以及维特同时冲出,彼此的武器互相碰撞。
一闪而过的刀刃钉住了短剑。
就这样遭到回击的短剑,轻松地弹开了放出的回旋镖。
虽说是二对一,但维特并没有让辉夜她们占据优势。凭借卓越的战斗技术和巧妙策略制住对方攻击。反而还从怀里掏出另一把刀,想要割掉少女纤细的颈部。甚至到了为了保护辉夜连莱拉都必须加入前卫的程度。
18层的战斗只是『观望形势』。
敌人的举动让辉夜和莱拉皱起眉头,如此确信。
「哈哈哈哈哈哈! 就这种程度吗!? 虽然相比上次战斗少了一个人,两个人加起来也就这种程度啊──」
在维特发出笑声,开始猛烈攻势之时,
「──蠢货」
辉夜简短地骂了一句。
维特闯入的是她射程范围内的『空档』。
「只不过是单纯的配合。为了让得寸进尺的笨蛋,被『必杀』击中而已」
「!?」
执拗地想要挺起身体迎击的莱拉嘲笑着他,干脆地退了身。
当维特意识到她们是『故意装作劣势』时,为时已晚。
莱拉的身体从他的视野中遮挡住的,是已经收刀入鞘的手边。
稍微弯下腰的辉夜,展示出了神速的拔刀。
「居合之太刀──『一闪』」
正如其名,银色的闪光从鞘中射出。
在维特好不容易看清了斜线,迅速拿起短剑的瞬间,他的武器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飞向空中。
「居合!? 是极东的『特技』!?」
「所言正是。是令人忌讳的家传一刀哦」
不光是剑被弹飞,辉夜还立刻冲向了上身横向移动的维特。
「还是夸一下你能防住吧──不过,结束了!」
迅速转向的刀刃沿着袈裟的轨道,毫不留情地砍向男人的身体。
维特因为无法回避的一击而瞪大眼睛,就在这时,
「真伤脑筋啊,厉害的小姐们。不过──」
他露出了不符合状况的笑容。
接着,在辉夜感到惊讶的更早之前,本应斩断男人的刀,被无声插入的『影子』挡住了。
「「!?」」
细长的手指无声地捏住了神速的刀刃。
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影让辉夜和莱拉瞪大眼睛。
「既然是约定直到吾主安全为止。我就只能奉陪到这了」
正如同莱拉退了身一样,维特似乎也早就预想到『会演变成这样』,干脆地回到了厄瑞玻斯身边。
摇动的灰色长发。
绝对不会睁开的双眼。
覆盖住苍白至病态的白色肌肤的漆黑长裙。
伴随静寂降临的『魔女』,厌烦地开口说道。
「真够吵闹……。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噪音们」
仅仅两根。
仅仅用两根手指,就卡住了本来准备了结维特的辉夜的一击。
「手指……? 竟然是手指……!?仅仅用手指,就挡住了我的一刀──!?」
这只是『空手接白刃』。
只靠女人的中指和食指就接住了。
然而,对于这蛮不讲理的神技,无法挪动刀刃的辉夜大吃一惊。
「你是,【赫拉眷族】的……!?」
在莱拉也吃了一惊之时,裹挟着静寂的魔女──阿尔霏亚闭着眼说道。
「别在我耳边大吼大叫。真吵」
「「什────!?」」
一扫。
她单手一挥,仅仅这样,辉夜的视野就震动了一下,双脚以惊人的速度离开了地面。
在她背后的莱拉也被卷入,被从神经质魔女的御前吹飞。
「来了啊,吾之盟友。短暂的『休息』结束了吗?」
「真敢说。特地在『教会』这一侧引发骚乱。难道您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,故意来扰我清梦的吗」
对向自己走来的厄瑞玻斯,阿尔霏亚冷淡地回敬。
在战斗开始前就在寻找『魔女的睡床(什么)』的神明毫不胆怯地解释道。
「地点(在这里)只是偶然啦。虽然我承认是故意引发骚乱。不过,机会难得。既然你都醒了,能顺带拜托你一件事吗?」
很快,他的视线看向视野深处。
「希望你能教教正义的使徒,什么是真正的『蹂躏』」
「「唔……!?」」
他对刚刚站起来的莱拉和辉夜露出的,是施虐性的笑容。
无视了身体僵硬的少女们,阿尔霏亚毫不隐藏自己不快的感情。
「那是必须要麻烦我才能解决的事情吗? 还是说,您的眷族都是群无能的乌合之众?」
「哎呀,真刺耳啊。而且何等恐怖。明明就在眼前,但气息也好,魔力的流动也好,都如此静默无声」
对这样的她表现出形式上的谢意和畏惧的是维特。
「一旦声音响起,便能让万籁俱寂,因而得来的别名……【静寂】阿尔霏亚的力量,请务必让我瞻仰一番」
面对和主神一样装模作样,睁开单眼微笑的维特,阿尔霏亚马上转过身去。
「原来如此,真的全是派不上用场的废物啊。那还是我直接让她们闭嘴比较快呢」
讨厌麻烦的女王静静地迈出步子。